在我们的婚礼上,我对自己施加了一个咒语。
如果我的妻子对他人产生了感情,我将会逐渐忘记与她有关的一切。
当她选择为她的师弟寻找法器时,我已经忘记了我们曾经并肩作战、守护一方安宁的日子。
当她决定出关去照料生病的师弟时,关于我们一起饮酒畅谈至深夜的记忆也从我的脑海中消逝。
当她站出来支持师弟并对我不满时,在我眼中,她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。
1
随着身体和灵魂一点点地破碎、消散,我最后望了妻子一眼。
她显得惊愕,似乎无法相信自己轻轻一击就将我毁灭。
她试图抓住我的手,
但在她触及之前,我那沾满鲜血的手已经化作尘埃。
她并不知道,早在第一次见面时,我就预见到了这一刻的到来。
2
灵儿是我的妻子。
曾几何时,我们是仙界中令人称羡的一对佳侣。
我们在微不足道之时相遇,相互扶持多年,才有了今日的地位。
以前,我从未想过一个突然出现的人能够轻易破坏掉数百年的深厚情谊。
直到灵山出现了。
他与我性格迥异,
我冷漠寡言,而他则风趣幽默。
若非必要,我不愿意麻烦别人,处理事情总是先考虑利弊得失。
灵山则擅长利用小聪明,示弱是他惯用的生存策略。
坦白地说,我对他的行为极其反感。
然而就是这样一个我不屑一顾的男人,却一步步赢得了我妻子的心,让我感到无比厌恶。
3
起初,尽管不喜欢灵山的性格,但我对他并无恶意。
修仙之路艰难重重,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之道,这再正常不过。
正因如此,我没有注意到灵儿与灵山之间日益亲密的关系。
在那些避开我的时刻,他们已经变得形影不离。
长女文馨归来后隐晦地提醒我:“父亲,母亲似乎一直很忙碌。”
我点头,给她倒了一杯茶,并建议她换身衣服再去见灵儿,以免一身尘土让灵儿担心。
文馨眉头紧锁,语气略带不满:“想当年妖兵入侵人间,您和母亲镇守北疆,大战小战打了好几年,也不见母亲像现在这样忙。如今太平盛世,我要见她一面反而更难了。”
正当我想调侃她像个永远长不大的孩子时,
我才意识到,关于与灵儿共同抵御外敌的记忆竟然变得模糊不清。
细节部分完全记不得了。
想到灵儿最近的行为,我的心不由得凉了下来。
成婚时,我给自己下了忘情蛊,其中掺杂着灵儿的血,一旦她移情别恋,我就会渐渐遗忘与她相关的事。
作为修行者,感知敏锐。
遗忘的事情正是忘情蛊起效的表现。
可笑的是,我还以为这一生都不会用到它。
4
三天后,灵儿回来了。
但她的好心情并非因为归来的女儿,
而是因为她师弟灵山终于得到了一件称心如意的法器。
当我问起她最近都在忙什么时,她笑着来拉住我的手。
“宗门事务繁忙,我和余双好久没见了,余双是不是生气了?”
她的声音温柔,话语间带着讨好的意味。
无论有意无意,她都避开了我的问题。
当她抱住我的时候,我再次问道:“你这些天都在忙些什么?”
她顿了一下,但很快恢复常态。
“只是一些宗门琐事而已,没什么有趣的。”
见她仍旧回避,我轻轻地推开了她。
“我听说你和灵山……”
“我只是帮他取得了一件法器,你是听谁在背后嚼舌根呢?”
话未说完,就被她皱眉打断。
这是我首次询问她与灵山的关系,而在她看来却是“又”。
即便已经被误解,她依然显得有些心虚。
5
察觉到自己的态度有问题,她急忙向我解释。
“灵山体质虚弱,修为难以提升,如果没有强力法器辅助,遇到危险很容易吃亏。作为师姐,帮助他是理所应当的。”
我退后一步,直视她的眼睛说道:“既然体质虚弱,为何不作为普通人度过一生?你是他的师姐,但这山上成千上万的人都称呼你为师姐,你有几次这般尽心尽力的帮助过别人?”
灵儿的表情僵住了,无言以对。
多年的相处,我知道灵儿并不是那种只会沉迷于个人情感的人。
因此即使忘情蛊表明她对灵山产生了兴趣,我还是愿意给她一个机会。
由于我过于冷漠,她被开朗幽默的灵山吸引也是可以理解的。
或许她并未意识到自己对灵山的感情发生了变化。
我以为只要点醒她,她就不会继续错下去。
果然,在我提出这个问题后,她意识到了与灵山之间的关系过于亲密。
趁着一切还未真正开始,让她和灵山暂时分开一段时间,对我们双方都有好处。
于是我说:“文馨回来了,她说嘉若河畔的花开了,明天我们一起去赏花吧。”
6
灵儿并没有同我去嘉若河,而是去了后山石室闭关。
改变主意去闭关时,灵儿的眼神里充满了歉意。
我没有强迫她,仍然认为她是一个有责任感的人,会知错就改。
后来我才发现,只要善于表现可怜,所谓的责任担当都不值一提。
灵山病重的消息传来,他的仙鹤来找灵儿传信时,声音急促。
毕竟是一条人命,我不可能袖手旁观,给了仙丹,还写信请来了神医柳夫子。
没能见到灵儿,灵山的眼中闪过一丝失望。
临走时,他拉着我的衣摆问我:“为什么灵儿师姐不来探望我?”
这个问题让我感到恶心,后悔给了他续命的灵药。
留下一句“她在闭关”后,我转身离开,再多看那个表里不一的男人一眼都觉得刺眼。
7
文馨得知灵山病情严重以及灵儿突然闭关的原因后,坚持要我和她一起去嘉若河赏花。
我知道她是不想我为灵山的事烦心,心里感到温暖。
毕竟是亲生女儿,细心又体贴。
嘉若河畔的野花开得很美,沿着河流向上,我不由得多说了几句早年与灵儿在此隐居的故事。
那时我们已共同修行百年,彼此刻苦钻研,境界飞速提升。
修为增进,爱人相伴,那段时光我们都很开心。
又一次突破瓶颈,灵儿高兴得像个孩子,拉着我跳进河里庆祝。
我也为她高兴,任由她牵着手一同跃入水中。
“这是个好地方,等我们老了或者厌倦了外面的世界,就回来这里,一直到终老。”
说这话时,她眉眼弯弯,眼中满是柔情,让我心跳加速。
为了庆祝,她买来了酒,我们在屋檐下畅饮一夜。
期间谈论了许多过去和未来的梦想。
一夜转瞬即逝,天亮时分,我们都意犹未尽,但也醉了。
她握着我的手说:“我们还有很多时间在一起,现在先休息一下吧。”
晨露中我们沉沉睡去,此后再也没有机会续上那次夜谈的话题。
8
在河边的小屋里住了几天,文馨突然买了酒回来,拉着我陪她喝酒。
我觉得奇怪,她怎么会突然有这个念头。
喝酒时,文馨提到了远赴东海的妹妹文莹。
提起那个活泼好动的小女儿,我就头疼。
我和灵儿都是稳重之人,文馨自小也是。
唯有文莹,从小就爱闹腾,多次我都忍不住想要放弃她。
文馨见我一脸烦恼,大笑道:“父亲有没有想过会有这么个让人操心的小女儿?”
我随口答道:“想过,只是没想到会这么让人操心。”
文馨喝了口酒,继续听我说。
正当我想说起文莹刚出生的情景时,却发现那些记忆也变得模糊。
我皱眉尝试回忆文馨的童年,但同样模模糊糊。
我不自觉地挺直了背脊,环顾四周熟悉的景色。
这个地方应该是我很熟悉的地方,但现在却像是初次见到一般。
仿佛就在这个地方,灵儿曾对我说过:“如果可以,我们生两个孩子,一个女儿像你,一个儿子像我。”
我恍惚了一会儿,回过神来时,灵儿那温柔的声音已经在脑中消失了。
灵儿好像在这里对我说过什么,但我记不清了。
忘情蛊的作用再次显现。
犹豫片刻,我在酒碗中点了一指,水面瞬间变成了一面镜子。
镜中,本该闭关的灵儿正紧紧拥抱着灵山。
灵山显得受伤,鼻翼微微颤抖。
灵儿轻声安慰他:“有我在,师弟不要害怕。”
9
看着镜中那个拥抱灵山的女人,我心中涌起一股酸楚,仿佛有什么属于我的东西背叛了我。
文馨看到了水镜中的景象,挥袖欲破之,却被我拦下。
我推开文馨遮挡的手,疑惑地问:“这女子是谁?”
文馨愣住了,显然没想到我会问这样的问题,但依旧试图挡住我的视线。
我心里升起疑虑,觉得应该认识这位女子。
但现在,我只是觉得她非常眼熟。
文馨的反应证实了我的猜想,她惊讶地反问:“父亲,你不记得这个人是谁了吗?”
我又看了一眼水镜,只见灵山已经依偎在女人怀中,看起来不像生病,更像是在享受。
这场景令人不适,我收回目光摇头道:“我只是觉得她很眼熟,但一时想不起她是谁。”
文馨反应激烈,不再阻挡我看那对相拥的男女,紧张地抓着我的袖子说:“那是我的母亲啊!”
这个回答令我震惊,我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,迅速抽回了自己的袖子,眉头紧锁。
我满心疑问:“你说她……是谁?”
文馨更加焦急:“她是灵儿长老,你的妻子,也是我的母亲啊!”
我干笑着摇手表示不信,以为文馨喝醉了。
我的妻子怎会与灵山如此亲密?
笑着笑着,笑容凝固在脸上。
我猛然意识到,虽然知道自己与妻子感情很好,但却记不起我们是如何相爱,甚至记不清她的面容。
我不禁再次看向桌上的水镜。
镜中,灵山靠近女人,亲吻了她的脸颊,女人没有拒绝。
得到默许后,灵山的动作更大胆,双手环绕住女人的脖子,倾身准备亲吻她的唇。
看到这里,女人带给我的熟悉感几乎消失殆尽。
我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。目睹自己的妻子与他人亲密无间,令我感到极度不适,随即决定写下休书。
文馨几次欲开口劝阻,似乎想让我冷静下来,但又因母亲的行为而感到羞愧,最终没能说出话来。
我打算召唤一个游荡在周围的幽灵将休书送回。
经历了那等不堪的场景后,我再也不愿见到灵儿。
文馨阻止了我:“让我去吧。”
我不希望女儿接触那种人,生怕她受到影响。
文馨夺过我手中的休书,满脸怒意地离开了。
呼唤了几声未果,我便由她去了。
文馨离开后,我在小屋里独自饮酒赏花,醉倒在地上沉沉睡去。
不知过了多久,我陷入了一个梦境。
梦中有一位女子,她对我关怀备至,总是优先考虑我的需求。在我势单力薄时,她以无比的勇气陪伴着我,从不让我感到孤单。
她的脾气极好,不像许多修行者只关心修为,遇到美丽的花朵或美味的点心都会为我带回。
与她在一起的日子,我感到非常快乐。
梦境中的景象不断变换,最后定格在一个红色的盖头上。
在祖师像前,我依旧穿着平日的衣服,而她的头上则披着象征婚礼的红盖头。
女子扶着我磕了三个头,温柔地许下诺言,在我耳边轻轻响起。
“弟子灵儿,此生绝不负夫君,若有违背,必魂飞魄散,永世不得超生。”
尽管誓言真挚动人,我却无法继续听下去,想要立刻掀开盖头离去。
女子的誓言一遍遍回响,使我烦躁不安,却又无力摆脱。
正当我即将失控之际,红盖头被揭开了。
眼前出现了一面水镜,镜中是犹豫不决的灵儿,而小师弟灵山正紧贴着她。
我猛然惊醒,心中充满了困惑。
为何当初会服下忘情蛊?
如果早有预感,我又为何选择与她成婚?
送去休书的文馨迟迟未归,我开始焦急起来。
这段婚姻关系已经让我感到厌恶,不想再持续哪怕一天。
刚回到山脚,我就感受到了熟悉的气息——那是文莹捡回来养了很久的小猫春华。
文莹闲不住,常常拿我的丹药喂它,这猫非但没被药力所害,反而开启了灵智,变得异常亲近人。
春华一直是我最长久的伴侣,每次外出归来,它总会飞奔迎接。
久别重逢,我怀念起它那柔软的皮毛。
正在想象它何时会出现,不远处传来了一声男人的尖叫。
以为有人受伤,我急忙上前查看,才发现是春华和一名男子对峙。
男子显然被春华吓到了,显得有些慌张。
作为主人,我理应为此表示歉意。
但我还没来得及道歉,那男子就挥剑向春华砍去。
春华凭借其灵性,在剑锋落下前及时闪避,只是尾巴被削去了一段。
见一击未中,男子还想再次出手,我迅速用袖中的鞭子将春华卷入怀中。
断尾的春华发出痛苦的叫声,令我心疼不已。
面对男子如此凶狠的行为,我心中燃起了怒火。
当我认出那男子正是水镜中的灵山时,更是愤怒难抑。
“弟子灵山,见过余双长老。”
他恭敬地行礼,但我总觉得他在刻意表现出弱势。
我不喜欢耍弄小聪明的人,尤其是那些装作柔弱以博取同情的男人。
“为何要对一只猫下如此重手?”
我掐诀止住了春华断尾处的血流,语气冰冷。
灵山装出一副受委屈的样子:“这只猫弄脏了我的衣服,而这布料可是灵儿师姐为我精心挑选的,极其珍贵。”
提及灵儿,我更觉事态复杂。
意识到他是故意找茬,我甚至失去了教训他的兴趣。
恶人自有恶报,天打雷劈、灰飞烟灭的誓言终会有实现的一天。
转身欲走,灵山却叫住我:“长老,你的猫吓到我了,你就这么走了吗?”
我冷笑回应:“尾巴也已经被你斩了,难道你还指望我给你跪下赔罪不成?”
言语中带着几分戾气,即使这些年我已收敛了许多,但曾经的我是能够一人一剑闯妖谷的存在。
灵山被我的气势所震慑,颤抖不止。
但他仍坚持道:“余双长老认为仅凭高深的修为就能掩盖一切吗?”
这是我首次遇见如此厚颜无耻之人,他今日显然是有意来找麻烦。
想到这里,我懒得再多说,抬脚就要离开。
突然,背后传来了破空之声!
我侧身避开,紧接着第二道攻击直指怀中的春华。
想起文莹对这只猫的喜爱,我不假思索伸手一抓,恰好接住了两枚柳叶形的小刀。
修行之人的光明磊落竟然沦落到使用这种卑劣手段。
我反手将小刀掷回,力量丝毫不差。
以他的实力,绝对躲不开。
虽然杀他有些过分,但教训还是必要的。
随后甩出鞭子,作为他偷袭的代价。
考虑到他技艺不精,鞭子并未用力。
然而他依然被远远抛出,我发现他的灵气正在消散。
没想到他的资质竟如此低下。
难怪他会一心攀附他人,这样的资质若走正途只会越修越短命。
正当我惊讶于他的天赋之时,身后传来一声怒吼。
“余双!你做了什么?”
回头看见那眉头紧锁的女人,我差点笑出声。
今天出门怕是选错了日子,讨厌的人都聚在了一起。
不过也好,狗男女应当一起对付。
我没有多言,默默运气准备应对,却突然感到胸口一阵闷痛。
同时,掌心传来剧痛!
接触柳叶刀的地方冒出了白雾,灼烧出一股黑烟。
看着掌心伤口不断扩大,我茫然不解,灵山的暗器上居然含有诛魔丹砂!
可我明明是人,为何会受到这种丹砂的影响?
“师姐,你来评评理,这只野猫毁了我的衣服,我只是教训一下,余双长老却要置我于死地,这分明是在泄私愤。”
灵山半躺在地上,装出重伤垂危的模样,灵气散逸,嘴角带血,看起来十分虚弱。
灵儿皱眉更深,立刻转身扶起灵山,看向我的眼神充满责备。
看着她为灵山辩护的样子,我觉得既生气又好笑。
与这样的人争辩实在掉价,我直接挥鞭向灵山抽去,毫不留情。
“对于奸夫淫妇,即便杀了也不为过。”
灵儿面色一僵,原本伸出去的手停在空中,虽护住了灵山,自己却被鞭子划伤。
看到那伤口,我更加反感,随即发起了第二次攻击。
诛魔丹砂的作用下,我的力量减弱了些,这次灵儿不再仅仅是抵挡,而是抓住了我的鞭子。
“余双,你冷静一点,不过是只猫,我可以再为你找到无数只,何必因此杀人!”
我冷笑回应:“灵儿真人,你现在是在跟我讲道理吗?”
灵儿的态度软化了一些:“事情要一件件解决,我会向你解释我和灵山的事情,我知道你很生气,但你不该因为小事而乱来。”
人确实会变,我虽然忘记了与她相处的种种,但如果知道她是这般胡搅蛮缠的人,我绝不会与她有任何瓜葛。
体内的力量逐渐流失,继续纠缠只会对自己不利,但我绝不会因为力量不足而忍气吞声。
我指尖轻点,鞭子化为烟尘收进袖中,灵儿以为我已被说服,脸上露出微笑准备说话,我打断了她。
“灵儿真人既然愿意一件件算账也好,那么请问是谁曾在祖师像前立誓,说此生辜负我余双必当魂飞魄散?”
灵儿的笑容瞬间凝固,目光闪烁不定。
“我不是没有提醒过你不要越界,既然你收不住心,我也未曾强迫你继续扮演夫妻,让文馨持休书去找你,已是给了你足够的面子。”
“人心易变,我只求好聚好散,而你呢?你以为扣留文馨,引我回来,就能靠着颠倒黑白的本事让我信你?或者你觉得我能接受自己的妻子与他人不清不楚?”
“相识多年,在你眼里我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?”
我很少在外人面前失态,即便是过去被人欺凌的时候,也只是想着如何报复,并不会多做口舌之争。
随着地位和能力的提升,少有人敢惹我,我也渐渐收敛了脾性,以至于周围的人都以为我是个没有脾气的人。
见我说得灵儿低头不语,灵山不甘示弱。
“师姐只不过不再爱你了,她有什么错?”
他之所以敢跳出来,是因为认定灵儿会保护他,想借此在灵儿面前表现一番。
我对他的鄙视更甚,没有了灵儿的支持,他什么都不是。
我盯着灵儿说道:“既然要清算,不妨先从这一桩恩怨开始,解决了这个,其他都无关紧要了。”
被忽视的灵山瞪大眼睛不满,但在灵儿的制止下未能再说什么。
灵儿眼神闪烁:“余双,我们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?”
这话听起来仿佛我才是那个有过错的人。
此刻我对她的厌恶已经达到了顶点。
我冷冷纠正道:“自始至终只有你做错了事,走到这一步只能怪你自己。”
见我不为所动,灵儿急切地说:“你真的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吗?这些年来,我一直对你百依百顺,难道你就一点也不念旧情?”
灵山听到这话脸色骤变。
他呆呆地看着灵儿,不敢相信她竟不是趁机与我断绝关系,反而试图挽回。
望着两人神情的变化,我几乎忍不住笑出声来。
“灵儿真人可听说过忘情蛊?”
灵儿的表情顿时空白,很快又皱起了眉头。
不等她回答,我继续解释:“忘情蛊中有你的一滴血,当你与他人感情渐深时,我就会慢慢忘记有关你的记忆。”
“现在的你对我来说,只是一个陌生且带有仇恨的人,谈不上任何情谊。”
最后一句话出口,灵儿脸色苍白,灵山眼中闪过一丝光芒。
“既然你已经忘了那些不愉快的事,为什么不能再给我们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呢?我们相伴数百年,分开的话外人会怎么看待文馨与文莹?”
见情感攻势无效,她转而提到了文馨与文莹。
“不要把别人想得和你一样卑鄙,这世上明辨是非的人多的是。”
我的态度依旧坚定,灵儿再次碰壁。
沉默片刻后,灵儿向前迈了一步,拉开了与灵山的距离。
她的举动让我脑海中闪过一些画面。
我警惕起来,不明白她究竟想做什么。
灵儿又迈出一步站稳,我冷漠地看着她,气氛变得诡异。
“如果我还是不愿意和你分开呢?”
我不解地皱眉,不明白她已经有了灵山这样一个能讨她欢心的人,为何还要执着于维持我们的关系。
本不想把事情闹大,自从接触到丹砂后,我的状态越来越糟,动手只会吃亏。
但随着丹砂逐渐侵蚀我的力量,一段陌生而又熟悉记忆浮现在脑海中。
我似乎明白了自己为何会吃下忘情蛊。
面对态度强硬的灵儿,我摊了摊手:“如果我们谈不拢,那我只能采取措施让你接受休书了。”
说着,我手腕一翻,拿出之前准备好的水镜。
怀中的春华轻盈跳下,抱着尾巴哀鸣。
随着水镜的出现,灵儿与灵山相拥的画面映照在天空中。
整座山上的人只需抬头,就能看到他们之间的丑闻。
伴随着一声充满欲望的“师姐~”在空中回荡,灵山变了脸色,又羞又怒,举剑向我刺来。
灵儿的反应同样激烈,额角青筋暴起,愤怒地喊道:“余双,你在做什么!”
她挥掌欲打破水镜,我早已有所防备,用鞭子缠住她的手,阻止了她的动作。
由于法力衰减,我没有全力控制鞭子,而是分心给了冲上来的灵山一记耳光和一脚,将他踹出了战场。
鞭子很快被灵儿扯断,但此时水镜中的画面已经显示了她与灵山亲昵的情景,山上的人们已经看到了全部。
灵儿再次抬起手臂时,袍袖飞扬,施展术法搅动云霞。
无论天象如何变化,他们的画面并未消失。
我嘲讽地看着灵儿,用脚尖轻触瑟瑟发抖的春华,露出了掌心大小的铜镜。
刚刚让她看到的水镜其实只是我的障眼法。
我拾起小镜子,空中的画面依旧持续播放,内容虽不算香艳,但对于修行之人来说已经足够恶心。
看到铜镜时,灵儿意识到自己被骗了,看向我时眼中多了几分怨恨。
今日之事将使她多年的努力付诸东流,以后恐怕连走路都要避开他人。
“你太过分了!”
她径直向我手中的铜镜扑来,清风化为利刃,有的刺向铜镜,有的刺向我的手腕。
我把铜镜放在胸前,仿佛要用它保护心脏。
灵儿神色不变,风刃与强大的法力相继击中铜镜。
我后退两步,破碎的铜镜碎片深深扎入我的胸口。
鲜血染红了铜镜,天上的画面终于消失。
画面消失的同时,我的身体也开始变得透明,灵魂也在渐渐消散。
灵儿收回手掌,与缓过气来的灵山看到这一幕都愣住了,满是疑惑。
灵儿皱眉看了看自己的手,不明白为何一掌就能将我打得魂飞魄散。
灵山短暂惊讶之后露出了狂喜的神情。
对于自己的消亡,我并不意外。
直到诛魔丹砂发挥作用,我才明白,一直以来我身上都有着封印。
这层封印隔绝了我原有的魔气,让我得以凡人之躯修行,完善先天不足的身体。
我吃的忘情蛊并非真正的忘情蛊,而是另一层封印。
这层封印隔离了我对灵儿的记忆,防止我因顾念过往而破坏大事。
我并非凡人,而是魔界的小皇子天启,天生盲目。
出生时正值魔界与仙界的战争,在一片混乱中,我误吞了一份天道气运,不仅获得了视力,还拥有了窥探命运的能力。
但这一切是有代价的。
我的一魂二魄被天道抹去,虽然有了眼睛,生命却岌岌可危。
为了生存,我必须夺取仙人的精魄,炼化为己用。
这件事无人能助我完成。要夺取仙人的魂魄极其困难。
因此,我只能将目光转向那些有潜力修炼出仙骨的凡人。
一旦取得这些仙骨并妥善养护,便能产生无主的仙人精魄,省去了炼化的步骤。
而灵儿便是我的目标之一。
初次相遇时,我就预见到她会因灵山而杀掉余双。
这个时刻,我早已期待多时。
天道循环,因果报应,是所有生灵都无法逃脱的法则。
杀人偿命,但我太弱小了,想要取走别人的仙骨而不沾染因果,这是一件相当棘手的事。
直到遇见尚未进入仙门的余双,我才想到了一个有些冒险的办法。
余双本身具有仙根,而且他与多位同样拥有仙根的人有着复杂的纠葛。
只要我能以余双的身份活下去,获取三根仙骨并非难事。
借助天道之力,我能预见人们未来的命运。
在我眼中,余双、灵儿以及灵山都是有望飞升的存在。
这类人的共同特点是,他们的命运并非固定不变,而是可以被改变的。
他们不经意间的每一个决定,都可能影响到自己的未来。
对于余双来说,第一个抉择就是是否杀死我。
尽管我当时虚弱,但也不是一个只会基础法术的凡人能够轻易对付的。
如果他选择杀我,那将会付出极大的代价。
更麻烦的是,我是魔界的小皇子,即使不受魔君宠爱,我的死也不会不被追究。
当时放我一条生路似乎是他的最佳选择。
但他不知道,一旦放过我,随后赶来的仙门中人就会拒绝接纳他。
从此,他与仙门再无瓜葛。
那些因为他的仁慈而保全性命的普通人,不仅不会感激他,反而会责怪他错失良机,没有除掉魔头之子,指责他贪生怕死。
最终,他会碌碌无为地度过一生,在临终前被迫献祭来世,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。
我向他展示了这一系列后果,他并不愚蠢,看出了我的企图。
没有人会无缘无故地让别人杀死自己,除非这样做能得到更大的利益。
虽然他并未完全相信我,但也愿意看看杀了我会有什么结果。
我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。
于是我给他展示了另一个结局。
一命抵一命,他杀死我的肉身。
我会占据他的身体继续生存下去。
这样我就能有机会得到另外两根仙骨,而他也得以新的身份重新轮回。
在我的帮助下,他来世的修行之路将畅通无阻。
经过数百年,再次回到魔域,我的心情格外愉快。
我已经得到了属于“余双”的仙骨,只需再获得灵儿和灵山的仙骨,补全我的神魂和躯体只是时间问题。
“余双”被灵儿所杀,而重伤“余双”的则是使用诛魔丹砂的灵山。
实际上经历这一切的是我。
现在无论我对他们做什么,都有正当的理由。
为了炼制全新的、只属于我的身躯,尽量减少因果牵连是非常重要的。
“看来你的愿望即将实现,恭喜你。”
当年余双并没有立刻转世,而是将魂魄留在体内,暂时弥补了我缺失的一魂二魄,使我免于暴露。
虽然这些年是以“余双”的身份生活,但他能看到一切,却无法干涉。
回到魔域后,我的神魂复活在被封印多年的肉身里。
余双的灵魂终于自由了。
听着他的话语,我感到十分愉悦。
“彼此彼此,你也快要达成心愿了。”
余双对我困住他数百年仍然心存怨气,不愿接话。
他调侃道:“为了活下去,你竟然忍耐了灵儿这么久。”
没等我回应,他又讽刺道:“又是加封印又是施障术,让自己看不见灵儿的本质,老实说,我都觉得你憋屈。如今也算是苦尽甘来了吧。”
我白了他一眼,感受着体内仙骨带来的变化,平静地说:“如果不是我,面对灵儿的就是你,你会信任她,并且为她牺牲。”
余双翻了个白眼,表示不同意。
我眯起眼睛,用同样的语气说道:“你后半生的关键在于是否救灵山。若救了他,他会吞噬你的修为;若不救,灵儿会为你反目成仇,最终你们两败俱伤,还是灵山得利。”
余双皱起了眉头,似乎不明白为何灵山会成为最后的赢家。
既然大事即将成功,我也无需隐瞒。
“天上的黑暗只是凡人看不到罢了,上面有许多比灵山更卑鄙的人。你以为神魔大战一直无法平息是因为我们魔界单方面挑起的吗?无论是人还是魔,过于执着于仁义道德都不会长久。”
余双心中不满,想要反驳。
我立即转移话题,不再纠缠于此。
“灵山此生短命是他前世种下的因。如果他安分守己,三百年后还有机会飞升,但他动了歪心思。”
我带着一丝冷笑看向余双:“他接近灵儿的确是为了好处,但他真正想要的是‘余双’的修为。”
余双摇头:“修为不是仙骨,不能随便抢夺,他还没有那个能力。”
我没有过多解释,挥手间一道金光划过墙壁留下深痕。
理论上,作为恢复魔族身份的我,不可能施展修士的术法。
“如果不能单独抢走修为,那就连同仙骨一起抢。自己做不到,就找有能力的人帮忙。你以为他为什么对灵儿那么上心?真爱?笑话。”
见余双对仙界的幻想已经破灭,我不动声色地提醒:“仙人与凡人最大的区别在于寿命长短,若能长生不死,飞升与否又何妨?”
余双想了想,仍坚持自己的观点:“我能理解你的想法,但并不完全认同。只要足够强大,我可以光明正大,坚守仁义道德。别人怎么活是他们的事,我只管好我自己。”
见他如此坚定,我不再多言:“既然你已决定,去投胎吧。百年之后,你会再来魔域,那时会有大功德助你飞升。”
灵儿等人迟早会发现诛魔丹砂的问题,余双不宜久留人间。
他也厌倦了被困在身体里的感觉,准备离开。
然而,就在他要离去之际,意外发生了。
原本虚幻的他竟渐渐变得清晰起来!
余双惊讶地看着我:“你做了什么?为什么我走不了了?”
他虽疑惑,却没有怀疑我。
我很快明白了发生的事情——有人想留住“余双”的神魂,这个人很可能是灵儿!
灵山没能得到“余双”的修为必然不甘心,一旦他发现诛魔丹砂有效果,肯定会说服灵儿寻找“余双”。
她们已经找到了“余双”的神魂所在,不久就会来到这里。
我不禁暗自得意,真是省心,都不用我去主动找她们了。
令人意想不到的是,最先找到魔域的是文馨和文莹。
文馨在送休书之前先通知了文莹,文莹刚到山下,就听说了父亲“余双”被母亲灵儿打死的消息。
文莹心思细腻,早就看清了母亲的真实面目,这也是她多年在外游历的原因。
她没有去找灵儿问个究竟,而是先找到了被囚禁的姐姐文馨。
姐妹俩试图寻找父亲的神魂,却发现他处于非生非死的状态,循着气息来到了魔域。
文馨和文莹看到我半死不活的样子,感受到了“余双”的气息,以为是我吞了他的神魂,愤怒地要杀我报仇。
正当我要制服这两个不明真相的女孩时,隐身在一旁的余双现身挡在了她们面前。
文馨和文莹愣住了,随即惊喜地喊道:“父亲!你还活着!”
“父亲!你怎么会在魔域?”
她们一边警惕地看着我,一边询问余双的情况。
余双叹了口气,看了看我和文馨文莹,神情复杂。
两人察觉到了不对劲,脸上的惊喜消失,开始审视我的存在。
对于文馨和文莹,我的感情颇为复杂。
我对灵儿只有算计,没有爱慕,与她生下她们只是顺应因果。但这两个孩子是我亲自抚养长大的,关于亲情的所有美好记忆都来自她们。
“我不是你们的父亲,他是。”
余双的话让文馨和文莹惊呆了。
文馨勉强笑了笑,看了我一眼,对余双说:“父亲,你在说什么啊,我不明白。”
文莹也困惑道:“父亲你在开玩笑吧,养育我的人我怎么会认错。”
文莹的话让我忍不住笑了出来。
顿时,文馨和文莹都将目光转向了我。
解释这件事很麻烦,不如直接让她们看。
我轻弹指尖,两团光芒飞向她们。
她们抬手阻挡,但光芒穿透了她们的手掌,将她们拉入了一段回忆之中。
余双回头瞪了我一眼:“你自己教出来的女儿,就不能好好跟她们说吗,为什么要动手。”
我忙着养身体,懒得争辩:“当然是动手比较方便。”
余双被堵了一下,回头发现文馨和文莹只是晕倒了,生气地瞥了我一眼,不再说话。
灵儿和灵山比我预期的来得晚一些。
他们闯入时首先看见的是余双。
见到余双,灵儿忘记了追究我让她丢脸的事,一心只想带他离开魔域。
“余双,你怎么会在魔域?”
灵儿修为高强,品性却不高,骄傲自负,难以担当重任。
那几百年里,我因为被施了障术看不见的问题,余双全都看在眼里。
作为一个旁观者,他对灵儿充满了厌恶。
当灵儿伸手去抓他时,他本能地退了几步,退到了我面前。
灵儿不敢相信,脸上露出几分脆弱:“余双,你跟我离开,要休妻也好,要杀我泄愤也好,我都不会有任何怨言。”
余双不想听到她的声音,回头瞪了我一眼,示意我动手。
灵儿注意到了余双的动作,对我产生了戒备。
越过余双,我对她笑了笑,令她更加警惕。
我的目标并不是她,而是躲在她身后四处张望的灵山。
灵儿很快发现了眼前的魔物只是幻象,
但为时已晚,我的手掌已经穿过灵山的心口,握住了他的心脏。
我尚未完全复原的手臂向后一拽,扯出一小截连接心脏的骨头,举剑的灵山来不及发出声音就倒下了,眼中满是恐惧和不甘。
灵儿迅速反击,手中的气刃朝我劈来。
我没有闪避,只是抬起手臂挡住,借此机会将灵山的仙骨融入体内。
有了两根仙骨勉强替代缺失的一魂二魄,对付灵儿并不困难。
当我刺入灵儿胸口时,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一直沉默的余双。
“看他也没用,与你共度百年的不是他,而是我。”
灵儿痛苦地回头看我,表情扭曲。
眼看目的就要达成,我心情极佳,抽出她的心脏时调侃道:“可我不爱你,我只是想要你的仙骨而已。”
随着仙骨离体,我终于集齐了所需的三根仙骨。
又一段仙骨融入体内,腐朽的身体逐渐恢复血肉,失去的一魂二魄也重新生成。
整个魔域都在震动。
余双他们该离开了。
我踢了踢昏迷中的文馨和文莹,一丝魔气渗入她们体内。
两人抽搐后缓缓醒来。
对于我的粗暴唤醒方式,余双再次嫌弃地转过头。
文莹先醒了过来,看到死去的灵儿,整个人跳了起来。
她立刻猜出是我杀了灵儿。
尽管不喜欢灵儿的行为,但她毕竟是自己的母亲。
愤怒之下,文莹拔剑指向我。
我没有躲避,剑刃也没有落下,因为文馨挡在了前面。
她们已经在记忆中看到了一切。
再次醒来,文馨的眼神复杂。
被她叫了上百年的“父亲”是我,杀死她母亲的人也是我。
文馨能在这种时候拦住文莹,我很欣慰。
但仅仅阻止并不能解决问题。
我拨开文馨的手臂,稳稳抓住文莹的剑,将剑尖对准自己的心口。
“灵儿是我杀的,你是她的女儿,替她报仇理所应当。现在你可以动手了。”
说完我松开了手,坦然地看着文莹。
文莹的眼中愤怒已经被茫然取代,泪水盈眶,握剑的手颤抖不已。
场面僵持着,文莹始终下不去手。
“当啷”,文莹手中的剑被文馨拍落。
此时,“父女情分”和“杀母之仇”都已经变得模糊不清。
看着拉着文莹离开的文馨,我淡淡地说:“百年之后你们还会再来魔域,那时一定不要手软。”
文馨和文莹停下脚步回头看我,不解其意。
我没有解释,催促她们离开。
“出门后你们就会忘记我说的话,快走吧,否则就来不及了。”
说着我挥手将她们推出门外,不再多言。
待她们远去,我转向一直沉默的余双。
“灵儿死了,你的禁制自然解除,你也该去投胎了。”
余双抬头看了我一眼:“你这么急着抢仙骨,又把文馨她们送走是为什么?”
我头皮发麻。
与此同时,我感觉到一股源自血脉的压迫感正在逼近。
我吸了口气,故作轻松地说:“当初你杀了我,你觉得魔君为什么那么容易被我说服,不迁怒凡人?我们魔族可不在乎父子之情。”
余双神色严肃:“是为了仙骨!”
离开这具身体太久,我现在反而不太习惯这残破的原身,掐诀的手法都生疏了。
“快走吧,魔君大人要来索要报酬了。”
余双还想说什么,但一个金色阵法在他脚下生成,将他传送走了。
几乎同时,一股巨大的力量席卷而来,我跪倒在地。
“我的好儿子啊,你藏得真好,让本尊找了好久。”
我尽力压制体内被搅动的力量,做出一副顺从的模样。
“父亲说笑了,魔域的土地都是您的,儿臣刚刚回来,还没来得及面见父亲。”
魔君显然不信,一脚踢开灵儿的尸体,走到我面前。
“看你样子,应该是拿到仙骨了吧?”
我点点头,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喜悦:“是的,用不了多久儿臣就能补全神魂,全力为父亲效劳。”
魔君冷笑,手指微勾,我刚融入体内的仙骨突然躁动,带来了撕裂般的剧痛。
我没有抵抗,疼得满头冷汗跌倒在地。
仿佛在试探我的忠诚,折磨了很久魔君才开口:“仙人本尊杀过不少,但肉体凡胎修出的仙骨却少见,本尊不过是想见识一番,你却如此防备,实在让本尊寒心。”
我颤抖着请罪:“是儿臣太过心急,待神魂补全,儿臣定亲手奉上仙骨,助父亲练成神器踏平仙界。”
周围的压迫感并未减弱。
魔君带着杀意的声音再次响起:“众多子嗣中,还是你最懂本尊喜欢什么。”接着,他话锋一转,“说起来,你的兄弟姐妹们天天盼着本尊死,你是不是也有这样的想法?”
我仰头,眼中含泪,不住摇头:“儿臣不敢。”
魔君盯着我的眼睛许久,冷哼一声转身离去。
走到门口,他忽然停下:“当年的天道气运不只是让你长出了眼睛吧。”
我低头紧握拳头,脊背绷紧,随时准备反击。
“在本尊到来之前,你有没有想过像杀死那个灵儿一样杀了本尊?”
短暂沉默后,我俯身贴地:“儿臣没想过。”
四周一片死寂,魔君抖抖袍袖离开了。
直到压迫感消失,我才起身坐下,擦去满头冷汗。
我并没有欺骗魔君。
今天我真的没想过要杀他,哪怕他差点杀了我。
他的命数另有安排,还未到他该死的时候。
看着新生的血肉,我忍不住笑了。
过了这一关,往后就是我的好日子了。
百年后。
魔君仗着由仙骨制成的屠神弩横扫无敌,险些打上仙界成为三界之主。
仙界不得不迎战,双方打得难解难分,人间修士也被卷入其中。
仙魔战争惨烈异常,不过半年,无数人间修士丧命,无数仙人陨落。
奇怪的是,除了初期无往不利外,魔界此后几乎每战必败。
人心涣散内乱不断,决战未至,魔君钦点的六位继承人已死四个,三个死于自相残杀,一个死于阵前叛变。
魔君再昏聩也察觉到了不对,但为时已晚,我已经不再是那个盲眼皇子。
百年前他自大自傲,不曾杀死我,那是他最后的机会。
仙界大军攻入魔界之时,无数法器的光芒照亮了常年阴暗的魔域。
外面战火纷飞时,我回到了曾经的那个洞府,文莹依旧握着当年的剑。
百年过去,我们的身份再次改变。
我是屠杀无数仙人的魔界皇子,她是人间修士领袖之一。
这次她红着眼眶,握剑的手不再颤抖。
我还是没有躲。
大战以魔界败退告终,这是预料之中的事情。
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,人间修士在这场大战中立下了最大功劳。
西海散修姐妹文馨、文莹各斩杀一名魔族大将,断魔君左膀右臂,从此名扬人间,也在仙界占有一席之地。
灵虚山弟子墨轩天赋异禀,仅百年修为就险胜魔君,夺其屠神弩,又以三箭毁掉魔君元神,使其再无复生可能。
以此一战,墨轩成为了仙界新任战神。
魔君被杀,仙界众仙打算一举剿灭魔族永绝后患,自信满满直入魔域深处。
没想到这场看似轻松的小规模战斗,却以仙界全军覆没告终。
领军的几位仙界大将全部牺牲,还失去了屠神弩。
新任魔君实力远超前任,精通各种仙家术法,勇猛无比。
仙界和人间修士沉浸在胜利喜悦中时,新任魔君带领数百精兵打上了南天门,写下“到此一游”后返回魔域。
局势逆转,人们才发现这场大战的异常之处。
老魔君确实死了, 但魔族从未真正失败,一切不过是一场清洗换血。
当战争进行到谁也无法轻易杀死谁时,就到了谈判的时候。
三界盟约地点选在仙界与魔域交界处。
代表人间的是放弃飞升机会的文馨、文莹姐妹。
代表仙界的是新晋战神墨轩以及天君长女。
代表魔界的是锋芒毕露的新任魔君天启。
天地见证,一约既成, 三界互不干扰, 违约者将永堕虚无不死不灭, 永受抽筋剔髓之苦。
三年后, 嘉若河畔。
正在晒太阳的我突然被一柄秀气的长剑抵住胸口。
“不过三年, 魔君就这样公然出现在人间, 是否太不把三界盟约放在眼里了。”
阳光有些刺眼, 我眯了眯眼:“我自然是重视盟约,但你看,我没有被抽筋剔髓, 也没有堕入虚无,不是我不遵守盟约, 而是盟约不认为我违反了它。”
我的新身体完全是靠仙骨养出来的。
现在,我是人, 是仙, 亦是魔。
三界盟约自然对我无效。
文莹的脾气一百多年来没什么变化,文馨依然稳重。
文馨拍了拍妹妹的胳膊, 让她收起剑后问我:“你做这一切到底是为了什么?”
她们姐妹都很聪明,早已看穿了我的布局。
我装作没听懂, 回答道:“为了有健全的身体,看遍三界美景, 不被人欺侮, 这个答案你满意吗?”
文馨沉默了一会儿, 再次问道:“你早就知道我们会来, 等在这里又是为什么?”
这次我没回答, 只是在虚空中抓了两下。
两样东西扔向她们, 分别是一柄剑和一把折扇。
这两件物品是由剩下的两段仙骨炼制而成, 比老魔君用灵山那段仙骨炼成的屠神弩有用得多。
文馨和文莹看出它们的价值, 却没有立刻收下。
文馨调侃道:“我用这两件法器能和你换屠神弩吗?”
我翻了个白眼, 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草屑。
“不懂货的东西, 这比屠神弩好用多了。”
说完我转身离开。
走出一段距离, 文莹突然开口:“我们姐妹唤你父亲的那两百多年里, 你心里是怎么想的?”
我停住脚步, 没有回头, 沉默片刻后说:“自然是开心的。”
文莹又问:“那三年前我举剑刺向你时, 你失望过吗?”
我回头看着她的眼睛:“我从未失望, 我养大的两个孩子都很好, 坚守立场, 承担责任, 身上没有无辜冤魂, 希望你们往后也能如此, 方不负期望。”
说完我转身离去, 一步千里之外。
岁月漫长, 后会无期。
(全文完)
更新于:2个月前推荐相关阅读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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