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你日后做鬼,别找错了人,是侯府老夫人孟氏,命我将你丢入河里淹死的。”
呼啸的风中,夹杂着神神叨叨的说话声。
方悦安猛地睁开眼,发现一个老妇正抱着她,在黑夜中狂走。
怎么回事?
睡觉前,她还在一个富贵人家的摇篮里,一觉醒来,就身处冷风寒夜中,还要被淹死了?
睡觉而已,睡得有些沉而已,罪不至死吧……
若一会儿就死,这一世,她才活了一个多时辰啊!
她是众神认定的魔,被打入轮回,体验人间情感。
如今,已是带着记忆轮回的第一百世。
【怀泽,什么情况?】她不想死得不明不白。
一只唯独她能看到的鹦鹉,正跟在她头上飞。
方悦安用心声与其交流。
叫怀泽的鹦鹉,本是轮回小仙,被派与方悦安共入轮回,跟随监督,以防她伤人害人。
怀泽及时说明:【入轮回前,众神商议如何处置你时,你偷偷逃跑,误入轮回神殿,看了本凡人命簿,被气到了,说轮回神写的是狗屁,当场将那命簿撕个粉碎,可还记得?】
【你现在,就在那命簿里,成了秦萱被掉包的女儿。】
方悦安渐渐想起。
那本凡人命簿,写着名为秦萱的女子一生。
秦萱性子温柔,为人和善。
夫君方湛是侯位继承人,文武双全,受皇帝重用。
夫妇二人琴瑟和鸣,子女皆聪颖优秀,本该和和美美过一生。
但继侯夫人之子,便是府上二爷,一直觊觎爵位。
二房一家嫉恨大房,见不得他们日子过得比自己好。
一家人披着羊皮,筹谋多年,暗中害得大房一家,各个不得好死,夺走了属于他们的一切。
秦萱的双生女儿刚出生,就有一人被继侯夫人掉包,换成个不能公开身份的孩子,给她娘家遮盖丑事。
真千金则被扔进河里,淹死了。
此事,便是他们一家作恶的一环。
最后,二房继承爵位和大房的军功,还有贵人相助,日子和美。
凭什么?!
更可气的是,现在她竟成了那短命真千金!!!
【轮回神那老不死的,定是在耍我!】方悦安恨恨道,【命簿怕是又给他粘好了!】
这时,她的身体突然下坠,心声戛然而止。
紧急之下,方悦安屏息凝神,试图调用天地灵气,让自己不至于落入水中。
下一刻,“哗”的一声,冷水还是将她包裹。
她就知道!!!
入轮回前,她的灵力被封,到现在也只有微渺的一点,极不可控,时有时无,关键时刻必无。
加之刚出生,自己手脚都控制不了,别说灵力。
还好她本体特殊,由天地孕育而生,投胎成凡人,也不怕水。
虽用不上灵力,但命足够硬。
最后,方悦安被人在河边捡走,辗转卖去了江南。
直到现在五岁,灵力稳定,可以独自行动,又成功从青楼逃脱。
她决定亲自去给秦萱改命。
这劲,她较定了。
看轮回神还能怎么办!
山间小路上,方悦安的小小身影快步走着。
怀泽飞在旁侧,嘴巴不停:
“我之前说的,你可记住了?”
“你娘身边,有个叫碧荷的丫鬟,今日会出门办事。”
“她是你娘陪嫁丫鬟雷嬷嬷的女儿,年龄不大,性子单纯,你亮出长相,说出你战场失踪老爹的下落,她定能将消息传回。你便有了见你娘的机会。”
怀泽查着众人命簿,催促起来:
“能不能再快些!错过这次,近期就难有见你娘的合适机会。她的命运转折早已开始,再晚,你全家又是给人做嫁衣的命。”
“哎呀,行了!在抄近路了!”方悦安黑沉着脸,吭哧吭哧走着。
“催催催!我刚五岁,连着赶路一个多月了!都是你这废鸟,睁一双瞎眼,看着我让人掉包!”
她刚出发时,还是个锦衣华服的粉嫩娃娃,如今破衣烂衫,蓬头垢面,身上滂臭,比街边乞丐还不如。
怀泽气得直张嘴,咆哮一声:“还不是你觉大!我见那婆子将你抱走时,那么喊,你都不醒!你怎么不等下一世再醒?!”
方悦安磨了磨牙:“刚出生,睡沉一点怎么了?我现在是肉体凡胎,很难控制本能好吗?”
怀泽来了劲:“我没有凡间实体,不能亲自插手凡间事,这话我说过几百遍,你耳朵塞驴毛了?!”
他翻了翻鸟眼:“要不是你逼我,天雷又没劈我们,你以为我会与你透露那么多方家相关的天机!!!”
方悦安不与他争论,冷哼一声:“你尽管叫嚎,看我有时间不把你烤了!”
怀泽一噎,想到入轮回前,众神合力才将这小女魔制住,没出息地放软语气。
“算了,按仙魔年龄算,你也才几百岁,我已是千岁小仙,才不和你个孩子计较。”
-
景国,都城。
永定侯府方家,云香院。
“夫人!外面来了个女童,说是您的女儿。”
丫鬟碧荷猛冲进门。
主屋外间,小声谈论的主仆二人,停声抬头。
“你发什么颠!大姑娘出嫁,五、六姑娘皆在府中,何来女儿?”雷嬷嬷肃然上前。
“大爷在战场失踪月余,夫人够心焦了,你还道听途说,毁夫人清誉,看我不打烂你的嘴!”她说着便要扬手。
碧荷连退两步,赶忙道:“夫人,那小童也是五六岁的样子,和六姑娘长得一模一样,瞧着比五姑娘,更像六姑娘的双生姐妹。”
“还敢说!”雷嬷嬷追过去,抽手就扇。
“娘,我不敢胡说,也绝不会和别人说!”碧荷忙跪到地上,对着方家大夫人秦氏,“那小童还说,她知道大爷在哪。夫人若还不派人去,大爷就要和别人成亲了!”
雷嬷嬷的手顿在半空,回头看着秦氏。
厅中寂静片刻。
秦萱放下捏着眉心的手,露出疲惫面容,轻叹口气,干哑着嗓子:“叫她进来。”
不多时,方悦安跟着碧荷,进入屋中。
她累得魂不附体,脚步虚飘,无心打量四周。
【苍天啊,万年老龟快跑,真是要了老命了。】
秦萱正打量这个乞丐般的孩子,突然听得这声稚嫩叹息,难掩面上惊愕。
她敢肯定,这孩子没有开口。
一定是最近事情太多,过于劳累,她出现了幻听。
碧荷蹲下身,拨开方悦安脸侧蓬乱的头发,拿出手帕,擦掉她脸上的灰痕,起身让开。
“夫人您看,是不是与六姑娘长得一模一样?”
方悦安睁大眼睛,阻止已经开始打架的眼皮,面带微笑。
与小女儿一样的面容,让秦萱彻底呆愣住。
看着那乖巧笑容,秦萱的心狠狠一痛。
她的小女儿方姝尔,半年前出了意外,摔坏了脑袋,早已不会哭也不会笑,成了呆傻。
【她就是我这一世的娘亲?那命簿上的人?】
又一次的稚嫩声音,让秦萱回了神。
她听不懂这奇怪言语,但也确定,这不是幻觉。
她竟能听到这孩子的心声!
【怎么说才能让娘相信,她当年生的是同相双生女,是我那天杀的继祖母,将我同她娘家寡妇侄女与人苟合生下的孩子掉了包。娘的二女儿,府上的五小姐,应该是我。】
【该死的老东西,不仅让人将我扔进护城河,还为让假千金独得娘的宠爱,日后多得嫁妆,要杀掉妹妹,派人将她从假山上推了下去。】
【还好我们姐妹命硬,我没淹死;她被石头刮了下衣裳,没丢掉性命,虽变傻了,但也还有救。】
【老东西,看我找不找你索命!!!】
几句心声似一道雷电,直劈在秦萱心头,惊得她久久不能回神。
当年,她生产之时,发动得急。
府上主子,除了身子不舒坦的老夫人,其他人都外出参宴去了。
她产后昏厥,并未一直亲眼看着孩子,听说雷嬷嬷也一直守在她床边,直到她醒来。
细想想,换孩子,不是一点机会没有。
再说她的小女儿,人确实是从假山上掉下去的,衣裳确实被什么刮了个大口子。
她以为是孩子不小心踩空,从未怀疑他人谋害的可能。
毕竟,在京中,谁人不称赞方家家风好,婆媳和睦,兄友弟恭,孩子孝顺守礼。
除了老侯爷有些不着调。
更何况,和善的继婆母,还曾舍命救她。
若换女、害女二事为真,她不敢想,继婆母是怎样心思深沉的笑面虎。
“夫人!”雷嬷嬷连唤两声,秦萱才回过神来。
她压下心中惊涛骇浪,见雷嬷嬷和碧荷神色如常,知道只有她一人能听到这心声。
秦萱朝雷嬷嬷招下手,对其耳语:“ 找个信得过的人,去暗查,看老夫人娘家,是否有个寡妇侄女。再多派几人,看好尔尔,别让任何人去看她,包括妙宜。”
雷嬷嬷疑惑一瞬,明明要说大爷失踪的事,不知夫人为何突然安排这些。
她向来不多问,领命而去。
秦萱的性子,本就温和柔善,对着与小女儿一模一样的脸,更是激发她的母爱。
“碧荷,将她抱到椅子上,再去拿些点心和果饮来,吩咐厨房做些吃食。”
方悦安眼睛一亮,精神不少。
【果然是亲娘啊!该死的轮回神,想让我娘命运凄惨,没门!】
轮回神?
秦萱还是听不懂,但命运凄惨几字,让她心中不安。
近一年多,他们大房真的发生了太多事。
秦萱看着破衣烂衫、蓬头垢面的方悦安,心中不好受,起身坐到她身侧,柔着声音,问:
“你叫什么名字?”
方悦安嘴巴微张,目露疑惑茫然。
【名字?那可太多了。你问的是哪一世的?】
【这一世倒还没有。不对,在青楼,老鸨给我起了一个,叫春芽。临走前,我还将她修理得“满地找牙”。】
秦萱的心痛大于震惊。
这孩子竟都流落到那种地方了!
秦萱当即决定,就算她不是自己女儿,但有缘与尔尔长得一样,自己也会将人留下,好好养大,不让她再过流浪的日子,再有被坏人抓走的风险。
秦萱想好后,立刻道:“你爹不在家,等你大哥从国子监回来,娘让他给你起一个。”
方悦安乖巧点头,心中则疑惑:
【哎?我进门一个字都没说呢,你就相信我是你孩子了?】
【娘啊,这也就是我,对别人,可多留心眼。尤其是二房一家,从上到下,没一个好东西。】
秦萱的笑容一僵。
二夫人算是自己的闺中好友,两人先后嫁入侯府,一直相互帮扶。
她也有问题吗?
方悦安却没继续说这件事。
【娘,先别说其他的了,倒是问我,我爹在哪啊?】
【他失了忆,武功全失。救他的那户人家,看出他身上饰物贵重,猜他身份不凡,才救的人。】
【还胁恩图报,要将十八岁的女儿嫁给他。老天!只比我大姐大一岁。可他不娶了人,就出不了村子。】
【若立刻派人去,正常赶路速度到那里,刚好能阻止这一切。晚了,他就要给我娶小娘了。】
秦萱心中一惊,忙问:“你说,你知晓府上大爷在哪?”
之前,她已派一批人去查找,今日正巧传回暂无所得的消息。
听到碧荷来报,说一个孩子知道夫君下落,她是实在没办法,才打算听听试。
可见到孩子后,又觉是自己急乱了方寸。
没想到,这孩子竟真知道。
“西北边陲,运州孝远县张家村,一个叫张老七的人家。”
声音脆甜,和心声一样。
【娘若问我如何得知的,我得怎么解释一下呢?】
秦萱并未打算多问。
既决定将孩子留下,就没想让这个秘密外传,防止别人将孩子当做妖怪,排挤她或要将她烧死。
为让她好好长大,听她心声一事,秦萱也不会让她知道。
【哎,真想把什么都告诉你。可怀泽说,我现在只能告诉你三件事。今日都说完了。】
秦萱听着,心中疑惑:可我什么都知道了。
她见碧荷端着托盘回来,吩咐:“碧荷,日后由你来照顾她。照看她吃过东西,带去明月居休息,再洗洗澡。”
“一会儿,我会挑几个信得过的人,过去一块照看她。等人到了,你便去领些所用之物,让人给她多做些衣裳。这几日穿的,便去尔尔那里,取上几件。”
碧荷应答后,拿起托盘中的湿帕,给方悦安擦了擦小手。
“姑娘先垫垫肚子。正菜厨房已经做着了。”
秦萱瞧着方悦安大口吃了起来,怜爱的眸子里,隐隐泛出泪光。
她将碧荷叫到身侧,“此事的实情,和谁都不要说。你领东西时,若有人好奇,闲问起来,便说我信了一个老神仙的方子,派人找到了与尔尔长相一样的孩子,要为尔尔聚魂。”
她不打算把孩子藏着。
府上人多眼杂,事情很快就会传开。
若真有蹊跷,她越藏越像知道了什么,光明正大,心虚的人反而坐不住。
方悦安赞同点着头:【看来,我的长相,让娘起疑,开始防备二房了。】
秦萱挑好伺候方悦安的下人,秘密安排好去寻方湛的人,已是一个多时辰后。
她坐在院中树下凉榻上,微微出神。
直到榻桌上的热茶凉透,去听午后安排之事回信的雷嬷嬷,才返回院子。
秦萱听到声音,忙抬头,对上雷嬷嬷的视线,见对方朝她重重点了个头。
秦萱猛吸一口气,身上鸡皮疙瘩瞬起,呼气时气声颤抖。
雷嬷嬷已猜出,夫人开始怀疑孩子的身份了,却依旧不知,为何查到了老夫人寡妇侄女的身上。
她上前,压低声音,将得来的消息细说。
“她闺名叫孟湘,在京中名声颇好,夫家姓陈,公公如今是户部尚书。”
“入门仅两年,便守了寡,没有子嗣,亦没有再嫁。陈家觉得对她有亏欠,一直待她很好,府上的掌家权,也在她手里把着。”
“听闻孟家太夫人有一年病重,十分想念这小孙女,便将人叫了回去,在家伺候了四五月,人转好后,才回夫家。”
秦萱已经想起,是哪个陈家。
听着雷嬷嬷最后的话,隐约记起些事。
她听过孟太夫人病重一事。
那时她的继婆母时常回娘家,因她已有孕六月,又是双胎,行动不便,就没同去探望。
可那孟氏在娘家居住的时间,与她孕晚期到生产之时是重叠的。
世上,哪有那么多巧合。
夏日初至,满院各色花开,热风浮动,秦萱却脊背发寒。
出神之际,听门口传来焦急的声音。
“萱娘,听说寻老大的人已传回信来,可是有消息了?”
秦萱身子一抖。
这声音……
她的继婆母老孟氏来了!
老孟氏在嬷嬷的搀扶下,走了进来。
她红着眼睛,面容憔悴,似再也经受不了打击。
秦萱起身行礼,语音低落,“没有。”
刚说两个字,她就忍不住落泪。
老孟氏赶紧上前,为秦萱擦泪,柔声安慰:
“不急,老大吉人天相,一定无事,只是暂时没找到而已。”
那轻声哄慰的模样,不知道的看了,还以为她是秦萱亲娘。
两人相互扶着,坐到榻上。
得此空隙,老孟氏的仆妇,张嬷嬷在一旁道:“自听说大爷失踪的消息,老夫人吃睡不好,在小佛堂,一待就是一整日,为大爷祈福。”
张嬷嬷也说完了,老孟氏才装作生气模样,沉声斥责:“要你多嘴!”
张嬷嬷立刻低下头。
在心声中所得消息的影响下,秦萱已入不了她的戏,但依旧配合着。
她要看看,老孟氏这时候来,是不是要说孩子的事。
老孟氏感慨几句,讲了些方湛儿时的事后,将话题引到了孩子身上。
“妙宜的风寒可好些了?”
“恢复差不多了。我上午去看她时,已下床自己玩儿了。”秦萱面上微笑淡去。
老孟氏沉默半晌,“萱娘啊,有句话,婆母不知当讲不当讲。”
“无妨,您说。”秦萱说完,微抿着嘴。
“送尔尔走吧。”老孟氏声音沉重,“毕竟这是她第三次伤害妙宜了。”
“你也别觉得娘绝情。娘是真心为你考虑,不然都是你女儿,我用得着说这容易得罪你的话?”
“娘只是觉得,两个孩子都才五岁,很难避免接触。但尔尔那孩子,不时发狂,实在危险。”
“这次尔尔推妙宜落水,若不是张嬷嬷发现及时,妙宜那好好的孩子,就没了。分开,对她们都好。”
“如今老大生死未明,娘实在不想再看到他的子女出事。老大虽是太夫人抚养的,但也是我看着长大的啊。”
老孟氏连连说着,最后捏起帕子,抹起眼泪来。
秦萱袖中的手攥紧,指甲已深陷肉中。
老孟氏待她生的四个孩子,让人挑不出什么来,但最喜她的二女儿,便是府上的五小姐方妙宜。
若仔细感觉,还是能看出,老孟氏对这些孩子是有所不同的。
她对亲孙子孙女,自然更好些,但那是人之常情。
可对妙宜,不比对二房几个孙女差。
她本以为是妙宜合老孟氏眼缘。
如今握着那些线索,再一想,秦萱毛骨悚然。
【才不是尔尔发狂,是这老太婆杀人没成,为让你送走尔尔,故意诬陷尔尔。】
秦萱心肝一颤。
她下意识抬头,瞥到院门口,露出一片偷听的粉色衣角。
【方妙宜落水,不过是苦肉计,为做实尔尔发狂伤人一事。】
秦萱若无其事收回目光,心底涌出一股怒意。
任何一个母亲,都听不得这样的话。
她的尔尔还那么小,就要经历这样的事,是她疏忽了。
可尔尔出事前,她的大女儿也出了事,她实在……
【上次说尔尔扔木雕打人,是被这老太婆收买的丫鬟做的,还好她好吃懒做,娘已将人卖了。】
秦萱原本还不解,那么多下人照料,竟看顾不好两个孩子。
现在是明白了,他们东院的下人,不定多少为他人所用。
【还有最初那一次,是方妙宜闹脾气,打翻了火盆,烫伤自己,才不是尔尔。她为与尔尔争宠,故意那样说的。】
秦萱已彻底确定,心声中所说,都是真的。
这几件事,她捂的极严,鲜有人知晓。
她不想事情传出,让尔尔担个发疯的名声,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谈笑。
秦萱压着心中怒意,“娘,我不会送她走的。她本就摔坏脑袋,成了呆傻,若给送到庄子去,不定如何被下人欺辱。”
就算她没听到那些心声,也绝不会将小女儿送走。
老孟氏放下拭泪的手,“娘知道,尔尔受伤后,你很难过,可也得为妙宜想一想啊。”
“想防止尔尔给人欺辱,还不简单?”她瞥了眼秦萱身侧的雷嬷嬷,“你将雷嬷嬷派去照看,谁又敢辱尔尔半分?如此,不就两全其美了?”
雷嬷嬷:……
这时,方悦安噔噔噔跑进院子。
“尔尔!”老孟氏语带惊讶。
毕竟是在说送她走的事,即使成了呆傻,老孟氏也还是有一瞬心虚。
眼见小姑娘停在她身侧,爬上凉榻。
老孟氏好奇,扭头看她要做什么,便见一巴掌甩来。
她已来不及闪躲。
“啪”的一声,响彻整个院子。
所有人都看傻了眼。
风似乎都不刮了。
落在树上的怀泽有些无奈:【能不能别这么暴力,多动动脑子。不小心给她打死,你就得担个伤害凡人的罪名。】
方悦安:【没办法,我天生脾气暴躁,必须先打一巴掌,出口恶气。】
【再说,你怎知我没在动脑子?她那么能装,普通办法难让这老货露出马脚,不断激怒她,让她装不下去,才可能让娘看到她的真面目。】
【她说尔尔发狂,我就让她尝尝什么是真发狂。老东西,敢欺负我妹妹,敢骗我娘!】
被打偏头的老孟氏,呆愣一瞬。
雷嬷嬷眼疾手快,一个箭步上前,将方悦安抱起,放回秦氏身边。
处于震惊中的秦萱更加震惊,她竟还能听到别的心声!!!
和这孩子对话的,是谁?
她没时间多想,起身去查看老孟氏的情况。
“您没事吧?”
老孟氏掩去眸中狠意,再抬头时,满面忧色。
“萱娘,这次你可是亲眼看到,她是如何伤人的。我皮糙肉厚,被打一下,不要紧。但若容她继续伤害妙宜,才是得不偿失啊。”
看来,老孟氏听不到心声。
秦萱放下心来。
她神情微绷,“娘,您有所不知,她不是尔尔。”
“什么?”
老孟氏猛地抬头,看向方悦安,视线有一瞬间凌厉。
粉雕玉砌的小娃娃站在那,睁着一双葡萄般的大眼睛,正无辜看着她,好似刚刚那一巴掌,是她老婆子的错觉。
老孟氏看着她眸间神采,一点点变了脸色。
连她身边的张嬷嬷,也同见了鬼一般。
秦萱将这主仆二人的细微反应,收入眼中。
“娘,实在对不住,这孩子是我派人在外面寻来的,曾是乞儿,还不懂规矩。日后,我定好好教导。”
秦萱牵住那只打人的小手,暗中揉了揉。
“你寻她做什么?”老孟氏面色难看。
她确实是听到风声才来的,以为寻来的孩子只是与尔尔像。
毕竟四年前,那孩子是张嬷嬷亲手扔进河里的。
可亲眼看到孩子的长相后,她开始怀疑,那孩子可能没死。
“我听了一个老神仙的方子,说可以寻长得一样的人,为尔尔聚魂。”
“您也觉得奇怪吧。”秦萱轻抚方悦安的头,“这世上竟有如此相像之人。”
这一切,让老孟氏措手不及,她瞥了眼张嬷嬷那发白的面色,怕再留下去,露出什么破绽,叮嘱一声:
“萱娘啊,再急也莫让人给骗了,谨慎些。许是太过为老大伤神,娘身子突然有些不舒服,就先回了。”
【老东西,看到我,心虚了吧。】
【孟氏与陈家女婿偷情有孕,你为保她和你孟家的名声,用我的一生为你们遮掩。】
【看我大姐姐出嫁时,娘给她准备了好些嫁妆,眼红了,不想让方妙宜因尔尔少得嫁妆,又要害死娘的另一个女儿。当真歹毒至极!】
正起身相送的秦萱,身子一顿,很快又恢复如常。
随后招来大丫鬟红香,命其先将方悦安送回去。
院中又剩下她与雷嬷嬷后,秦萱立刻低语安排:
“你家老二自小跟着大爷,轻功极好,让他去偷偷听听,她们主仆回去说些什么。”
“一会我还会写两封信,你派我们的人,分别匿名交到陈家女儿和陈家老夫人手上。”
捉奸,检看孟氏的身子是否生产过,还得陈家内部来。
她记得,陈家女婿是个上门女婿。
陈大过世后,陈家就没了儿子。
日后,陈家是要交到这个女婿手上的。
在这种情况下,陈家定会慎之又慎,不可能容许背叛,而息事宁人。
-
回明月居的路上,方悦安心情极好,一蹦一跳走着。
红香与另外三个丫鬟,快步跟在后面。
走到回廊拐角处,方悦安迎面撞上一个人。
“哎呦!”她惊呼一声,捂住额角。
【你的玉佩,磕到我脑袋了。】
方珣礼愣了一瞬,欣喜蹲下身,轻抓着方悦安的肩膀,寻着她的眼睛。
“尔尔?你会说话了?你有感觉了是吗?”
方悦安放下手,气质儒雅的青年,眉目俊秀,正眸中含光,欣喜看着她。
“大公子,她并非六姑娘。”
红香将夫人与她们说的话,详细解释给了方珣礼。
“为尔尔聚魂?”他怎从未听娘提起过。
方珣礼眸间稍带复杂,正看着眼前的孩子思索,突然听道:
【你就是我大哥呀。】
【娘还让你给我起名字呢。快点啊,急着用呢。】
方珣礼的眸子颤了颤。
她没张嘴,所以自己能听到她的心声?
方珣礼下意识收回手,眸中有掩饰不住的愕然。
【别说,大哥长得还挺好看,不仅才华出众,是爵位继承人,又与才貌双全的许姐姐定了亲,真是人生赢家啊。】
【只可惜,眼红大哥的小人太多。】
“大公子,没什么事的话,奴婢就送姑娘回去了。”红香恭敬道。
方珣礼愣愣起身,看着几个丫鬟神情自然,知道她们听不到这心声。
“好。”
方珣礼目送那个蹦跳的身影离去。
不行,他得去问问娘,究竟是怎么回事。
到了云香院,方珣礼遣走下人,将母亲请到屋子内,却纠结半晌,也不知如何说。
秦萱看着反常的儿子,想到不久前离去的方悦安,试探问:
“听到什么了?”
方珣礼睁大眼睛,看着他娘,压低声音:“您也能听到,那个孩子的心声?”
得到确定回答,秦萱不打算隐瞒儿子。
她将今日之事,都讲给了方珣礼,无论是心声中的信息还是老孟氏的反应。
听着讲述的方珣礼,面上神色变换,到最后,尽是不可置信。
他没想到,一直仁善和气的继祖母,竟做出这等恶事。
秦萱喝了口茶,叮嘱:“此事,定要保密,同谁也不要说,包括那孩子自己。再观察一下,还有谁能听到,争取别让此事外传。”
方珣礼明白母亲的担忧,点点头,又想到什么,严肃问:
“您说,假若父亲与我都从侯府消失,最大的受益者是谁?”
父亲失踪的消息传回时,他曾要亲自去寻人。
母亲阻止他,说父亲此次失踪蹊跷,定受了谁人所害。他若离京,很可能合了敌人的意,任人宰割。
方珣礼小心看了母亲一眼,“再一想知意出事,怎不是为了斩断我们的臂膀,怕我们与更高的门第结亲?”
他们父亲手中,握有兵权。他的大妹妹方知意,才貌出众,精通武艺,若没出事,说做太子妃,都是有可能的。
秦萱的声音艰涩,“你是指二房,想要爵位。”语音肯定。
她想起方悦安的心声,说二房一家都不是好东西。
“儿子只是就今日之事,大胆猜测,也不知是否诬陷了他们。毕竟,二叔二婶对我十分和善。但继祖母能装,他们怎就不能?”
方珣礼回想着,他虽与二房的弟弟妹妹不算亲近,但也没什么矛盾隔阂。
秦萱长叹一口气,“对他们防备起来吧。若真如我们所猜,你现在会很危险,定要当心。”
她难免有些忧心。
“娘您放心。儿子长大了,自会保护好自己。”
方珣礼莫名想到那句心声:只可惜,眼红大哥的小人太多。
晚上,明月居。
小小的人儿站在大木箱前忙活着。
木箱是碧荷让人送来的,装着各种孩童玩物。
方悦安本体年龄也不大,难免孩子天性,对这些东西十分好奇。
怀泽在一旁唠叨:【三件事,你今日已说完,别忘管好你的嘴。你脸皮厚,不怕天雷劈,但你娘是凡人,知道过多天机,是会折寿的。】
【不只你娘,其他人亦是如此。凡人因你透露的天机,受天罚,折了寿,你会担上害凡人性命之罪,受重处。】
【别忘了,你只能遵循轮回册,也就是命簿的规律,用间接方式去推动命运变动,改变这一切。】
【怎样不会受天罚,还能告诉她更多?】方悦安从箱中掏着东西,随口问着。
怀泽:【继续完成神尊交代的任务,让你本体灵力苏醒,给她庇护。】
入轮回前,神尊给方悦安布排了任务,便是收集三滴带有她真情实感的眼泪。
九十九世过去,她只在第五十三世时,碰巧搜集到一滴。
也是这滴眼泪,让她恢复一点灵力,能告知秦萱三件天机。
方悦安摆了摆手:【算了。我自己改。】
怀泽:【你还是个孩子,能做的事有限。等等,你可不能做坏事!】
方悦安白了他一眼:【小仙,说什么呢?我可是很守天规的。】
怀泽轻哼一声,翻了翻白眼,又不放弃地劝道:
【你躺平几十世,这次好不容易支棱起来,借着这个劲儿,顺手就把剩下两滴眼泪收集了,待恢复更多灵力,就能直接告诉你娘了。】
【万一完成任务,你就能出轮回了呢?】
方悦安不为所动,明显有些不耐烦,抠了抠耳朵。
怀泽:【你就试试吗,看在我跟在你身边这么多年的份上,你完成任务,就是我这趟差事办得好。回去,我定能升仙级。】
方悦安晃了晃头:【既然你都这么说了……我就更不想完成了。】
她才不要试。
流眼泪的感觉,就像心被狗咬掉一大口。
怀泽耷拉下脑袋。
他看方悦安亲自来给秦萱改命,还以为小女魔转性了,看来还和以前一样。
约莫一盏茶后,外面传来脚步声。
秦萱领着方姝尔,走进屋子。
“都下去吧。”她吩咐一声。
碧荷与红叶一齐退出去,一左一右带上门。
方悦安好奇地看着尔尔,扔下手中的布老虎,跑过去,凑到尔尔面前,轻戳了戳她的脸。
两人除了眼睛一个有神一个无神外,长相毫无差别。
【怀泽,她真和我长得一模一样。】
方悦安一会摸摸尔尔的头发,一会摸摸她的手,新奇中带着一丝害羞。
怀泽:【性格可一点不一样。她就像个小菩萨,至于你……】
他没敢说下去。
秦萱看着两个孩子,眼中泪水闪动。
刚刚,雷嬷嬷的二儿子带回了他听到的消息。
老孟氏反复与张嬷嬷确定,换走的孩子是不是真扔进了护城河。
张嬷嬷都是肯定的回答。
老孟氏很是不可思议,又提到害尔尔一事,说这俩孩子太难杀。
她们亲口承认的恶事,怎会有假。
一个母亲的愤怒,让秦萱下定决心,绝不让害她女儿的人好过。
方悦安牵着尔尔的手,将人带到木箱旁,塞了个木雕小狗给她。
尔尔只是被动拿着,眼中无神,没什么反应。
方悦安挠挠头,接着不知从何处摸出颗金色药丸,塞进尔尔嘴里。
落在衣架上的怀泽脚一滑,险些掉下去,惊叫:【你在哪儿弄的?你怎能给凡人吃仙丹?!】
方悦安不紧不慢:【那次逃跑,你以为我只去了轮回神殿?哈哈哈,天真。】
怀泽气极:【她要是活上个五六百岁,怎么办?!】
方悦安不以为意:【我妹妹,活五六百岁怎么了?】
【我的灵力若没被封,就让尔尔、我娘、我大哥、我姐姐、我爹,都成神。】
她露出一抹邪恶笑容:【等我回去,将神尊干掉,九天神域就是我们家的了。】
怀泽猛翻白眼,险些厥过去。
这人啊,一百世了,一点长进都没有,还想着当山大王那点事。
因为什么受罚,不知道吗?
眨眼间,怀泽变出一卷金色竹简,絮絮叨叨说着:
【你也别怪我不讲情面,事事都要给你记上,是你做的违返天规之事,实在太多!】
方悦安毫不在意,摸着尔尔的脑袋。
怀泽展开神简,记着:第九千六百七十五万八千三百三十二件,给凡人吃仙丹。
金光闪过,神简上留下金字。
往上一条则是:逼迫轮回小仙怀泽,一同为凡人秦萱一家改命。
怀泽警告:【这神简,神尊想看,是随时能提看的。你最好注意些。】
秦萱吞着口水,眨眨眼,消化着听到的内容。
她的女儿,好像真挺了不得的。
她倒也不用当神仙,只要尔尔能恢复,儿女平安康健便好。
“五小姐。”门外,雷嬷嬷的声音传进来。
“你们让开,我要见我娘!”
一道骄纵的声音传入,下一刻,门就被人大力推开。
方妙宜噘着嘴走进来,快速锁定方悦安,气哄哄一指,“你是谁?为何在我家?”
“妙宜,不可无礼。”
秦萱早已派人去告诉她聚魂一事,说明方悦安出现在家中的原因。
可看着她过激的反应,秦萱知道,是有下人在她面前嚼舌根了。
不用猜也知道,定是老孟氏所为。
他们东院的下人,必须要好好清理一番了。
方悦安一副被吓到的模样,小心放下手中的九连环,局促起身,跑到秦萱身侧,抱住她的腿,怯生生道:
“娘,我害怕。”
方妙宜听着那声娘,瞬间忘记秦萱的警告。
“这是我娘,不是你娘!”
她抱住秦萱另一条腿,仰头问:“阿娘,今晚您陪我睡,好不好?”
她才不要这个野孩子夺走娘的宠爱。
祖母说过,若她不争,娘就更喜欢妹妹了。
方悦安跟着道:“娘,我也要和你睡。”
方妙宜嘴一瘪,带着哭腔,冲她喊:“我只要娘和我自己睡!”随即哭了起来,重复着此话。
秦萱沉下脸,“妙宜,我与你说过多次,要么我陪你和妹妹一起睡,要么谁都不陪,不可能只陪一人。”
“还有,你有事情好好说,哭泣无用。我不会因你哭,就答应你的请求。”
方妙宜依旧瘪着嘴,眼睛蓄泪,却不再发出哭声,颇为委屈,“那娘陪我和尔尔睡好不好?”
方悦安抬头,眨着天真的眸子,看着秦萱。
“娘,您身上好香,我好喜欢。我从未与娘一起睡过,真不知那是何感觉,一定很幸福吧。”
方悦安眉眼弯弯,有些傻气地笑着。
秦萱看着亲生女儿,心狠狠一痛,已经忘了“这可怜孩子”说,能让她当神仙的事。
她养了方妙宜五年,不可能没有感情,可一想到真相,秦萱便不能再像以前一样,无私对待方妙宜。
都说孩子无辜,坏事是大人做下的,可她的亲生女儿不无辜吗?
她若可怜了妙宜,谁又来可怜她的女儿。
秦萱出神之际,方妙宜缓缓松开她的腿,飞快推了方悦安一把。
方悦安还抱着秦萱的腿,并未被推倒。
“妙宜!你在做什么?!”秦萱忍着怒意,强压着声音,不可思议地看着她。
方妙宜委屈落泪,闹起了脾气,“我不喜欢她,我要她走!”
秦萱耐着性子问:“可是谁与你胡说了什么?”
方妙宜抽噎,“她们说,娘只喜欢尔尔,才找了个和尔尔一样的孩子回来。以后,娘会忘了我,只喜欢她们。”
果然!
“谁们说的。”秦萱追问。
“我院子里,那些洒扫的丫鬟。我不记得她们的名字。”方妙宜抹着泪。
秦萱冲门口唤了一声:“雷嬷嬷,将五小姐院中的丫鬟嬷嬷都叫到这里来!”
门外的雷嬷嬷立刻应声。
【好耶!有热闹看了,我要去占个好位置。】
方悦安松开抱着秦萱的手,立刻去搬小凳子。
半炷香的时间后,明月居的院子里,整齐站了两排人,其中包括与方妙宜同来的奶娘、丫鬟,共十人。
秦萱站在屋前的木台上,面容沉肃,扫视众人。
“不知是谁,是何居心,编些莫须有的事情,乱嚼舌根,诱导我与五小姐离心。”
“有人承认吗?”
众人低头沉默,好一会也没人做出回应。
秦萱垂眼冷笑一声,再抬眸时,一片冰寒。
“没人认,是吗?好,是你们亲手放弃了最后的机会。”
“雷嬷嬷,带妙宜下去认人!”
人群中,有几个不安的脑袋微微侧头交视。
眼见雷嬷嬷要带人走过去,有三个丫鬟,慌张着先后跪下来,齐声求着:“大夫人饶命!”
“我们只是闲聊,许是五小姐理解错了。”一人狡辩道。
“对对对。”其他两人接连附和。
秦萱眸光冷沉,“闲聊便能议论主家之事?是我待你们太好,以致你们忘了规矩吗?”
孟家的惊天丑事,她必须想办法捅出去,可在这之前,不能让人察觉到她的反常。
所以,她不打算审问。
但得让人知道,她秦萱不是没脾气的。
她前半生始终对他人仁慈,可有些人不曾对她仁慈。
“雷嬷嬷,将我们东院的下人都聚到一处,让他们亲眼看看,在小主子面前胡说八道的人,是怎么被活活打死的。”
“好知道知道什么该做,什么不该做。”
孩子房中的下人,都是秦萱精挑细选来的,经过这几年观察,不行的早被换走,整体变动不大。
这三个洒扫丫鬟,应当早被人收买了,一直隐藏着,类似的事,暗中不知做过多少回。
她确实察觉到,这两年,妙宜有时总是莫名发脾气。
从妙宜的话语中,她也猜测着,是不是有人在挑拨离间,制造她偏心尔尔的言论。
可在曾经的她看来,做这种事,对下人没好处,府上主子又和睦,定是她多想了。
直到今日,许多事情得到证实。
三人没想到,一向菩萨心肠的大夫人,竟会下此狠手,瞬间面色惨白,有一人直接晕了过去。
【不愧是我娘,出手稳准狠,好飒,喜欢……】
秦萱的睫毛颤了颤。
如今夫君不在,娘家不能给她庇护,若不狠下心,并震慑四方,如何能在野兽环伺的地方存活下来,并护住幼崽。
她深呼一口气,高声:“日后,东院任谁再行此事,下场皆如她们三人。”语气缓了缓,“府中老人儿不少,很多人也知道,我秦萱从不亏待忠仆。”
话落,几个腰粗臂圆的嬷嬷上前,先后将三个丫鬟拖走。
凄厉的哭喊响彻院子。
方妙宜已吓白了脸,不敢再闹,乖乖和奶娘回去了。
秦萱微微出神,望着方妙宜离去的身影,暗下决心。
本就不是自己的孩子,她们的缘是用亲生女儿的苦难换来的。
这一切,必须回归正位。
【娘,您不会是在心软,想留下她吧?】
秦萱一侧头,见方悦安正托腮看着自己。
【按娘的原定命运,大房势微后,这白眼狼知道自己不是娘的女儿,不仅不保护尔尔,还整日跟着二房小女儿,帮她欺负戏弄尔尔,甚至给尔尔灌尿取乐。】
【二夫人将娘关起来,授意刁奴,将娘折磨得不成人形时,她从未求过情,从未看过。】
【尔尔长大后,被那老坏东西许给娘家一个傻侄孙做媳妇,方妙宜也不曾反对,最后尔尔给人活活打死了。】
秦萱平复好心间波动,蹲在方悦安身侧,轻抚她的头。
“日后,你只需吃好睡好玩好,娘会保护好你们的。”
方悦安小脑袋点着,笑眼弯弯。
“娘?”门口传来一道声音。
两人齐齐侧头,只见尔尔站在门口,微微歪着小脑袋,眼中似有一丝不解。
早上,方悦安迷糊中,听到碧荷的声音:
“姑娘,起来了,大夫人要带您去给老夫人请安。”
方悦安反应一会,才想起自己现在在哪。
请安?那不就是去看看,那老东西还活着没。
穿戴好,用过早膳,方悦安跟着碧荷与红叶,在东院门口,与秦萱汇合。
“娘亲!”她像一只欢快的小羊,蹦跶着跑过去,抱住了秦萱的腿。
秦萱的气色比昨日恢复了些,眉眼间更显柔和,“昨晚,你大哥给你起好了名字,日后你便叫悦安,望你一生都有高兴安稳的日子。”
方悦安蹦跳两下,“我喜欢这个名字。”
欢欣之余,一道带着怨气的视线射来。
方悦安朝着视线源头,狠瞪了一眼:
【小坏种,看什么看?!】
【尔尔的真姐姐回来了,你再与她争宠,再欺负她一个试试?】
秦萱并未去看方妙宜,吩咐一声:“走吧。”
一行人去了中院。
因二房大女儿快要出嫁,二夫人带着两个女儿,回了娘家。
公子们都在读书,起得早些,请安也早些。
此刻去请安的,便只有她们母女四人。
方悦安随着秦萱,进了万福堂主屋。
她一抬头,就见坐在主位的老孟氏,一侧脸颊红肿着,还在强撑笑意。
秦萱正准备给老孟氏行礼,一个不留神,见方悦安已走至老孟氏身边,天真道:
“祖母,昨日我都帮您将蚊子拍死了,您的脸上,怎么还有个大包?”
老孟氏嘴角抽了抽,强挤出笑意,有些口齿不清:
“许是蚊子太毒了。”
她没想到,这孩子手劲那么大,从云香院回来不久,脸就肿了起来。
昨晚用冰敷了许久,也不见下去。
她本想免了今日的请安,但昨晚听说东院打死了下人,不得不再见见秦萱,看看她现在究竟是何态度。
方悦安往手心里吐上星星点点的唾沫,“祖母,我帮您擦擦,会好得快些。”
她高高举着手,等老孟氏低头。
方妙宜跑上来,一把推开方悦安,“脏死了,祖母才不用你擦!”
方悦安顺势跌坐到地上,小声说着:“是她不让你好的,不是我哦。”
【那就先肿上两个月,疼的你吃睡不好,心烦意躁,演不下去,露出狐狸尾巴。】
老孟氏佯装生了气,先秦萱一步训责:“妙宜,她是我们家的客人,你怎可这样待她?”
“随意动手推人,是不对的。”
老孟氏给了张嬷嬷一个眼色,张嬷嬷正欲上前扶人。
秦萱已先她一步,将人扶起,并细心检看孩子的手掌,见没受伤,才放下心来。
老孟氏将秦萱的反应,看在眼中。
方妙宜却嘴一瘪,扭头扑到她怀里,痛哭出声。
老孟氏将视线收回,看着怀中的孩子,“呦,可是祖母说话重了?你知道错就好,日后莫再这样做。”
方妙宜还是哭着。
老孟氏瞥了眼方悦安,又问:“还是受了什么委屈?别怕,你说,祖母为你做主。”
方妙宜的哭声更大。
老孟氏心疼道:“可不能这样哭,你风寒刚好,再哭坏嗓子。”
【我说同样是娘养大的孩子,她怎这么骄纵,还狼心狗肺,原是给你这个老东西惯坏了。】
秦萱有些不悦,“妙宜,这已是你第二次推妹妹了。娘不罚你,你就不觉得自己有错是吗?”
“那从今日起,你便在屋中禁足五日吧。”
老孟氏立刻出声阻止,“哎呦,萱娘啊,这也太重了些。”
方妙宜抽噎着起身,抹着泪,“祖母,我不喜欢她,不想她留在娘身边。”
“好好好,你先别哭。”老孟氏轻哄着,“瞧你们母女,有事好好说吗。”
秦萱面色微沉,盯着方妙宜,“即使她有治好尔尔的可能,你也不愿吗?”
方妙宜低头啜泣着,没有回答。
老孟氏见状,赶忙插话问:“你要将她留下?”
秦萱扫了眼门边的下人,“带两位姑娘出去玩。”
一众下人接连走向自己的主子,将人领出门去。
秦萱坐到老孟氏下首的位置,笑着开口:
“娘,那老神仙的方子,当真有用。安安只来了一日,昨晚尔尔竟开口叫了娘,眼神也变了些,想必过不了太久,尔尔就能恢复。”
“安安就是我们家的福星,所以我要收养她,已让珣礼为她起好名字,叫悦安。”
老孟氏一听,顿时心凉半截。
就差一步,她的妙宜就能得到秦氏的独宠了。
老孟氏心头发堵,还是假做惊喜,“尔尔有恢复的迹象?”
她双手合十,松口气般,“哎呦,真是上天保佑。”
充斥着喜意的声音落下,老孟氏又为难道:“可我看妙宜那孩子,似十分反感悦安留下。可莫要因此事,影响了你们母女之间的感情。”
秦萱垂眸笑着,眼底一片冰寒。
“娘,影响我们母女感情的,并非这孩子,是有些恶仆,在背后挑唆,以至妙宜担心,我会被人抢走。”
“这孩子也是,她是我亲生女儿,我是她亲娘,谁能将我抢走啊。”秦萱掩唇笑着。
老孟氏跟着僵笑了下,握紧了椅子扶手。
“不过,那些恶仆已被我处置掉,待我与妙宜说清楚,她自然能明白过来。”
听她提起昨晚的事,老孟氏攥着帕子的手,抚在心口。
“昨晚我听到些动静。萱娘,将人都打死,会不会罚得太重了些。日后,下人战战兢兢的,做不好事。再传出风言风语,说我们侯府苛待下人,可如何是好?”
最主要的是,她还怎样往东院安插眼线。
秦氏这次做的,也太狠了些。
秦萱笑了笑:“规规矩矩做事的下人,没什么需要怕的,而那些不老实的,该敲打敲打。这等离间主子的下人,给其他主母遇到,定也不会手软。”
“娘,您现在是颐养天年的时候,莫为这些小事操心。”
秦萱又去看她的脸,担忧道:“您这脸,可要叫郎中过来看看?五岁的女娃娃,怎会有这般手劲,许是和那毒蚊子有关。”
一提到这个,老孟氏便恨得牙痒。
她一个做长辈的,被一个小辈打了,对方偏是个不通事理的娃娃,还说什么给她拍蚊子。
她怎没察觉有什么蚊子?
如今看这架势,秦萱也不想认了。
若她追究,反而显得她这个长辈肚量小,也确实没人会信,一个五岁的孩子,会给她打成这样,定是要说那莫须有的蚊子,反而让她惹了笑话。
老孟氏只能暂时吃下这个闷亏,低声:“无妨,养两日就好了。”
秦萱正打算告辞,听外面传来一阵说话声。
紧接着有人来报:“老夫人,二夫人带着姑娘们,回来了。”
二夫人周华锦着枣红石榴纹交领薄杉,荔肉色下裙,发间钗饰晃眼,浑身洋溢着喜气,红光满面。
她与大女儿说笑着,不时还传进来笑声,直到进了屋中,看到秦萱,才恍然敛起笑意。
“嫂嫂也在呢。”她微微颔首。
周华锦带着两个女,给老夫人请安后,让人带小女儿出去玩了,只留大女儿方蓁蓁在旁。
周华锦见到婆母面颊异样,立刻关心询问。
老孟氏不想她继续问,只能说,被毒虫咬的,看过郎中了。
周华锦这才移开目光,一脸关忧,坐到秦萱对面。
“嫂嫂,兄长可是有消息了?”
秦萱摇了摇头。
周华锦叹了口气,颇有些为难,“也是蓁蓁这婚期不是时候,毕竟对方是王爷,是最受宠的梁贵妃的儿子,我们没什么话语权推延,不然我定让二爷亲自带人去寻。”
秦萱淡淡一笑,“派去的人够多了,大爷定会平安归来。府上的喜事,该办还是要办的,不能耽搁孩子。我儿珣礼与许家姑娘的婚事,我亦打算照办。”
周华锦与老孟氏对视一眼。
老孟氏接过话,“萱娘说得对,办办喜事,老大回来的更快。珣礼的婚事,因许家老爷子过世,已推了一年,他都十九了,确实不能再拖。”
“万一再有什么变故,真是把孩子耽搁了。”话中似意有所指。
周华锦附和:“是这个理儿。算算日子,倒与我家蓁蓁,差不多时候。一嫁一娶,当是双喜临门。”
说话间,方悦安一蹦一跳地跑了进来。
怀泽正给她介绍着:【右边年轻的那个,是二房最大的孩子,府上二小姐方蓁蓁,年十七,与你大姐同岁,仅小她一个月。】
方悦安在她身前停步:【小偷。】
方蓁蓁看着眼前孩子眸中的神采,目露疑惑。
秦萱及时开口:“安安,这是你二姐姐。另一位,是你二婶婶。”
方悦安顿时面带笑意,脆生生道:“我知道,我听妙宜唤她了。”接着便给两人各自问安。
周华锦心有疑惑,仅是笑了下,以作回应。
只听方悦安又说:“二婶婶,您还没说好孩子呢,您对妙宜都说了。”
周华锦只能说了一句。
坐在另一侧的秦萱,眸子微张。
周氏看到了两个孩子,所以并非进门后才知晓自己在这。
那她为何要假装不知?
【心机丑八怪,张个大嘴,恨不得东西两院都能听到你的笑声,还装作不知我娘在这,不就是既想和娘炫耀,又想让人觉得你不是故意的。】
【想让你女儿高嫁的得意,与娘现在夫君失踪,女儿出事,形成对比,更显娘的不如意,没你过得好。】
【看我不给你揭穿!也不知娘反应过来没。】
秦萱心中苦涩。
她们成婚前,也算是密友,凑巧嫁到同一个人家,无话不说。
谁想,不知不觉中,有些东西已经变了。
周华锦的注意力都在孩子身份上,并未察觉自己露了馅。
“萱娘,尔尔这是好了?”她忍不住问。
心中不禁嘀咕,尔尔怎还恢复过了头,这样爱说话了。
秦萱又说了遍聚魂之事,表明要留下孩子。
听罢,周华锦看了老孟氏一眼。
秦萱将周华锦的反应看在眼里:她知道!
她不是仅想与自己攀比。
昨日,证实了心声中事情的真实性,秦萱唯独不愿相信,周华锦也是同他们一样的。
最后一丝期待崩断,心像是被什么刺了一刀,让秦萱有些呼吸困难。
“为尔尔治病固然重要,但这突然多出个孩子,可别让妙宜多想了。”
周华锦不知秦萱心中所想,说出的话,与老孟氏如出一辙,让秦萱再次得到印证。
秦萱调整好情绪,“娘也说过类似的话。你们倒是给萱娘提了醒,许是我平日太纵着妙宜,加之恶仆拐带,让她在为妹妹治病这么大的事上,都要耍脾气不允。她这样的行径,可是与方家家风相悖的。”
“最重要的是,不能让妙宜觉得,她开不开心,要比妹妹的康健还重要。娘、锦娘,你们说,是这个理儿吧?”
两人生硬笑着。
老孟氏率先回道:“萱娘说得在理。但越是这个时候,越不能惩罚妙宜,多和她说说道理,免得她心里留下什么疙瘩。别治好尔尔,你们母女之间,又出了问题。”
秦萱应声。
又闲聊了几句,她便带着孩子离开了。
周华锦也让方蓁蓁回去了,将下人遣出,只余她与老孟氏说话。
“娘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秦萱何时相信鬼神之说了?”
老孟氏的目光直直盯着窗棂,“做娘的,没了办法,什么不信?”
接着,她将昨日之事,包括东院打死下人的事,都讲给了周华锦。
“若这样,我们可就难再往那边安插人手了。”周华锦看了老孟氏一眼,“不趁妙宜小,离了她与秦氏的心,等她长大,就难与我们同心了。”
两年前,她发现婆母对妙宜格外好时,询问缘由后,知道了妙宜的身份。
但除了她与方二,他们二房的孩子们,都还不知。
“接下来,我们可是要想办法,除掉那对姐妹?”
周华锦以为,这样说能讨好老孟氏。
老孟氏却睨她一眼,“秦氏派出去的人,老二暗自派出的手下,都未找到老大。事情定然是成了的。那么现在,离我们得到爵位,就剩除掉方珣礼了。”
“想必秦氏没亲眼看到老大尸身,心中始终存有侥幸,而不打算推延婚期。我们只能尽快进行下一步,免得他们得到许家助力。”
老孟氏眸子轻缓转动,“尔尔命大,便留着她。另一个蠢头蠢脑的,管她是不是秦氏的女儿,反正秦氏也不知。等我们掌控了侯府,谁的命,不在我们手里。”
她慢条斯理喝了口茶,“总得给他大房留几个人,才不至于让人怀疑到我们头上。”
周华锦讪笑,“娘说得是。”
她没敢说,若在蓁蓁婚期前,方珣礼死了,就得三个月后,才能办婚事。
婚期便要推迟了。
其实她并不认同老孟氏,觉得眼下最重要的事,当是让女儿赶紧嫁进王府,以免夜长梦多。
女儿成了王妃,他们家背靠王府,自然能借势。
而那许家大爷,因许老爷过世,还在家丁忧,又能对秦氏有什么帮助。
老孟氏放下茶盏,看向周华锦,“旭泽那边的局,布得如何了?”
周华锦收回思绪,扭身对着老孟氏,“人都找好了,娘您放心,顺利着呢。多亏您深谋远虑,考虑到秦氏许会不延婚期,让我们早做准备。方珣礼不可能娶得了许家女,今年我们方家,只会有蓁蓁的喜事。”
老孟氏却沉声警告:“将你的小心思收收,别事还未成,你在秦萱那,就先露了馅儿!”
周华锦立刻收了笑意,低了低头,“儿媳知道了。”
老孟氏起身,理了理衣裳,“若不是你还算听话,又十分了解秦萱,你以为我会让老二娶你?别总做那犯蠢的事,很怕别人看不到你的小家子气!”
周华锦望着老孟氏出门的背影,抓紧了腿侧的衣裙,眸生怨毒。
若不是方二宠妾灭妻,她怎会对这老东西俯首帖耳。
即便老孟氏叮嘱了,秦萱还是关了方妙宜五日禁闭。
哪怕她不知方妙宜的身世,孩子犯了错,也是要有所惩戒的。
秦萱不确定,尔尔的恢复,是不是和方悦安心声中,那仙丹有关。
想着尔尔离方悦安近些,对她的病情恢复,许会更有利。
便让人为尔尔收拾东西,同住到明月居。
一整日,秦萱都在明月居,与雷嬷嬷以及手下其他几位嬷嬷一同,商定方珣礼婚事的准备细节。
快到傍晚时,众人才领命散去。
方悦安与尔尔坐在倾倒且被掏空的大木箱里,吃着樱桃。
方悦安喂尔尔一颗,过一会还会伸出小手,从她嘴里接出樱桃核,扔到身边的盘子里后,手心在腿上一抹。
碧荷忙递给她一条帕子。
尔尔突然抬起攥着樱桃的手,指着一旁衣架上的怀泽,“鸟。”
怀泽大惊:【她能看到我?看吧,都是你给她吃仙丹吃的!】
方悦安都没看怀泽:【尔尔脑袋受伤前,就聪慧无比,看你一个破鸟,有什么稀奇的?】
正在喝茶的秦萱,赶忙抬头,欣喜看向尔尔。
尔尔又说话了!
她往衣架处看了看,什么都没看到,但也大概有数,方悦安在和谁说话。
那是个叫怀泽的……仙。
“安安,尔尔,看大哥给你们买了什么?”方珣礼高着声音,从外面走进来。
在景国,京中的荫监生,不强制住在国子监内。
方珣礼每日都会回家。
他右手攥着三个糖人,左手拎着几个油纸包,是孩子喜欢的模样。
方悦安眼睛一亮,端起剩下的樱桃,狗腿地跑向方珣礼,中途险些被横在地上的竹马跘倒。
方珣礼赶忙去迎。
方悦安稳住身子,笑吟吟送上樱桃,“大哥,这是我和尔尔给你留的樱桃。”
【好险,你再晚回来一会,就吃完了。】
秦萱忍不住,别过头去偷笑。
方珣礼蹲下身,笑着配合,“我的妹妹们也太好了。下次,大哥给你们带樱桃毕罗。”
他接过盘子,将两个糖人和几个纸包递给方悦安,“拿去和尔尔吃吧。”
“红香,将这个糖人和其他零嘴,送去给妙宜。”他起身吩咐。
娘交代过,在将事情捅出去前,不能让二房察觉到,他们已起了防备之心。
方悦安将糖人分给尔尔一个,又接连打开纸包,肉脯、杏干、玫瑰酥饼,都是她爱吃的。
方悦安舔了口兔子糖人,眼睛一亮,还怪好吃的。
以前,她认为这是凡间小孩子喜欢的东西,自己是魔,吃着很没面子,就一直没吃过。
但今日,大哥买都买了,自己不吃,大哥怕是得伤心了。
方悦安左手糖人右手肉脯,吃得开心。
【不知大哥明日还会不会打猎回来。】
吃不到的怀泽,酸溜溜的:【还打猎,你以为还是你最初那几世,占山头的寒酸时候啊。】
方珣礼捏有樱桃的手一顿。
若不是娘提前告诉他,还有另一个心声存在,他怕是难以保持现在的冷静。
方悦安选择没听到:【这么好的善良大哥,我可不能让他死了。】
秦萱的笑容淡去。
正吃着樱桃的方珣礼,口中瞬间没了味道。
【哎?按娘的原定命运,大哥蒙冤入狱,应是明年大婚前。可现在,娘并没有推迟婚期,怎么回事?】
方悦安终于反应过来不对劲。
怀泽静默片刻:【或许与她知晓你爹的下落有关,也可能是你的出现,不小心改变了什么。】
方悦安:【太好了,定是娘察觉到了不对劲,让她做出与原定命运不同的选择。】
【那二房那边,可还会按照原定命运行事?】
怀泽:【我灵力太低,推演不出被改变的命运。】
方悦安想了想:【要害大哥的那三人,留着早晚是祸害,得把这个危机解除了。怀泽,你把他们仨的命簿调出来,让我看看。】
怀泽尖着嗓子:【我才不信你第二次!你哪是看看,你一看就要改!】
方悦安选择退一步:【那你给我说说,他们是否有什么秘密,做过什么坏事。】
怀泽的翅膀在身前打叉:【你不能那样改!你只能通过转换方家人的想法、行为,产生的微妙变化,推动原定命运的改变。】
方悦安当做没听到,只道:【那就再把你那个破竹简……】她抿了下嘴,【神、神简,变出来,给我记上。】
怀泽险些气厥过去,将鸟头扭向一旁,不看方悦安。
方悦安:【你不是总说,世间万物,自有他的机缘。万一我就该是这一切中的一环呢。】
怀泽不为所动,也当做没听到。
方悦安眼睛轻转:【怀泽,我们同入轮回百世,早已不分你我。那是我自己的大哥吗,那是我们的大哥呀!】
【难道你就眼睁睁看着,我们的大哥入圈套,被诬陷成杀害韩妃独苗侄子的凶手?
你也知道,在韩妃的指使下,狱官严刑逼供,打聋了大哥的耳朵,挑断了他的手脚筋。最后,大哥蒙冤,孤独死在寒冬的狱中。】
怀泽念起了清心咒。
方悦安带着哭腔:【而那三个小人:我那狗屁二哥方旭泽,摇身一变,成了世子;许姐姐的表哥林序,强娶许姐姐,因她不从,将其凌辱后,给活活掐死;大哥的千年老二同窗宋广炎,偷走大哥编纂的书,署上自己的名字,名传千古。】
【小仙,你说说,咱大哥冤不冤?千古奇冤!你咽得下这口气吗?】
怀泽猛喘两口粗气:【哎呀!行啦!】
方悦安瞬间安静下来,舔了两口兔子糖人,偷看着怀泽。
与他相处几百年,方悦安早已摸清,这个小仙,死板、怂,但是心善。
让他心软,比吓唬他更好用。
怀泽静默片刻:【这是你逼我的,我会通通给你记在神简上!】
这样记下去,神简怕是要记冒烟儿了。
怀泽期待着,神尊能现身一次,好好修理一下这小女魔。
方悦安十分大方:【随便记。】
又道:【陷害大哥杀人之事,我那狗屁二哥方旭泽是主谋,先从他开始吧,看看他有什么丑事。
他先乱了套,这个局暂时就成不了,我们便有时间对付其他人。】
怀泽重叹一口气后,缓缓闭目,头冒金光,开始细查方旭泽的命簿。
片刻后,他目瞪口呆,一副吃到瓜的模样:【他、他年龄不大,却风流成性,现已有三个女子怀有她的骨肉。】
秦萱被茶水呛到,咳了起来,方珣礼赶忙去为母亲拍背。
在方珣礼身体的遮挡下,母子二人对视一眼,皆难掩面上吃惊神色。
方悦安有些激动,口中的肉脯,又香了几分:【快快快,细说说。】
怀泽:【月份最大的,是你二叔宠妾院中的丫鬟杏花,还有两月就要生了。此人是那宠妾卫姨娘特意安排的,有孕后也是她一直帮着隐瞒,就是想让其先生下庶子女,给你二婶周氏不痛快。】
【你二婶因与王府结亲,从春日开始到现在,参宴十分频繁,也是为了给方旭泽相看好亲事。但若先有了庶子女,正经人家怕是不会愿意了。】
方悦安忙问:【另外两个呢?】
怀泽继续道:【一个是寻花馆的舞姬媚儿,一个是春香院的妓子花娘,月份也都不小了。】
【原定命运中,过些日子,二人会分别找上门,但方旭泽不认,你二婶知晓后,怕她们搅闹,给外人听去,丢了脸面,便假做客气把人请进门,一个灌了堕胎药,一个直接毒打一顿,从后门扔了出去。】
方悦安啧了一声:【都是苦命人,那我帮她们破个劫吧。】
怀泽警惕:【你要做什么?】
方悦安设想:【若赶府上人多之时,她们拿着信物一块上门,该有多热闹啊。】
【为使残害大房之事不被怀疑,老孟氏最怕二房留下恶毒名声,到时不仅不会随意处置她们二人,还得让她们好好活着,不时让外人看看,二房有多仁善。】
只听秦萱在一旁道:“珣礼,娘还打算给你安安妹妹,办个认亲宴。我看了,三日后是个好日子。你觉得如何?”
三日后是十五,是众监生休沐的日子。
前来参宴的人会更多。
方珣礼看到秦萱递给他的眼神,笑着应答:“再好不过了。娘,您列个单子,看看要请何人,我今晚立刻更新于:4天前
推荐相关阅读
结婚叔叔大还是舅舅大,娘亲舅大
结婚这个话题,一直是人们关注的焦点。而在中国传统文化中,结婚叔叔大还是舅舅大一直是一个有趣的问题。这个问题涉及到家庭关系、亲戚称谓等方面,引起了人们的广泛讨论。亲戚称谓在中国文化中占据着重要的地位。它..