十多年前的腊月二十八，眼看就要快过年了，我老丈人家在镇上开的杂货店，那几天生意特别忙，我和妻子从外面打工回去来，没什么事做，就天天去店里帮忙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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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天早上十点多钟的时候，来了一个老太太，拄着一根用树棍做成的简易拐杖，颤颤巍巍地来到了我老丈人家的杂货店前。老太太身上的棉袄，是那种布纽扣在一边腋下的老旧棉袄，那种款式，只有在民国时期的电视剧里才能见到，一看就很有些年头了。

老太太问我老丈人：你们家有没有一扇门的那种对联卖呀？

我老丈人瞟了一眼老太太，一连说了几个没有，老太太很是失望，边转身边嘀咕：这都问了好几家了，看样子是买不到了，不贴对联，这还叫过年吗？

我看着老太太的背影，很是不忍心，于是走上前叫住了她：老奶奶，现在独扇门的对联已经很少有人卖了，你要是不嫌弃，我给你写一副吧！

老奶奶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，怔怔地盯着我看，我认真地对她点了点头，老太太这才眼里放光，连忙说：好啊，好啊，那就太麻烦你了！

我从货架上取出一张红纸，按照老太太描述的门的大小，裁了一张长方形的红纸，折好印记后，写了一副对联。过了十多分钟后，墨汁差不多干了，我把自己手写的对联叠好，递给了老太太。

老太太赶紧递给我一张一块钱的纸币，被我给推辞了，我对她说：写得不好，不收钱。！

老太太坚持要给我钱，最终还是被我给拒绝了，老太太跟我说了很多感谢的话，然后才开开心心地回去了。

老太太走好后，我老丈人冷眼看着我，说了一句让我很不解的话：就你心善，心善也要用在善良的人身上才行，她那样的人，现在是看着可怜，你都不知道她年轻的时候有多坏！

我不知道我老丈人干嘛要这样说那个可怜的老人，晚上一家人吃完晚饭，我再次提起了白天的老太太，我丈母娘接过话茬说：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，那个老太太一点也不值得同情。在我的一再追问下，我丈母娘跟我说起了老太太年轻时候的很多事情。

这位李奶奶年轻的时候，嫁给了隔壁镇的一位村民，那个村民长得人高马大的，对李奶奶很好，李奶奶和他生了一个女儿。本来日子过得挺幸福的，可没想到李奶奶的这个男人不知道怎么的，年纪轻轻的得了很严重的肝病，当时因为家里穷，再加上医疗条件也极其有限，男人的病越拖越重，直到后来，变成了肝腹水，肚子大得跟个大鼓似的，根本就下不了地。

没过多久，李奶奶的男人就去世了，离世的时候只有二十多岁，李奶奶的女儿当时也只有两岁不到，这种情况下，李奶奶早早就替自己打算好了。他丈夫六七还未没到，李奶奶的重孝还没有脱掉，她就与隔壁村的一个光棍勾搭上了，你要改嫁，光明正大也不是不可以，偏偏李奶奶与那个光棍选择了偷偷摸摸。

一天深夜，那个光棍男人来到了李奶奶的家，把家里的粮食、值钱的东西分几趟偷偷往光棍家运。结果由于动静太大，被她的公婆给发现了，婆婆当即就哭天抢地起来了，他们的儿子尸骨未寒，他们还没从悲痛中走出来，儿媳妇生了二心不说，还连夜转移家产，这是一点都不给他们留活路啊！

村上的人听到动静后，知道了这么个情况，狠狠地教训了李奶奶与光棍一顿，那个男的更是被打得鼻青脸肿，两个人最后被赶出了村子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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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另一个村子之后，李奶奶与光棍没过多久，就又生了一个男孩，光棍家虽然条件非常一般，但光棍的母亲对李奶奶一直很好，尤其是她给光棍生了儿子之后，光棍的母亲更是像伺候婆婆一样，伺候自己的这个儿媳妇。

按理说，李奶奶也应该知足了，二婚嫁到这样的人家，人家一家人还拿你当宝贝一样地宠着。可李奶奶并不满足，她嫌自己二婚的老公没本事，自己天天跟着他过苦日子。

婆婆每天像个老妈子一样尽心尽力地，又要干地里的活，又要忙家里的事，可照样不落李奶奶一声好。又一年春节将近，婆婆洗衣服的时候，不小心把李奶奶的一件衣服给洗坏了，这下李奶奶借题发挥，直接来了个火山大爆发，骂了婆婆整整一天，骂出来的话也极其的尖酸刻薄。

就在那个眼看即将过新年的晚上，李奶奶的婆婆一时想不开，上吊死了。婆婆的娘家人听说李奶奶逼死了自己的亲人，本来是打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恶媳妇的，后来李奶奶后找的老公抱着幼小的儿子，不停地给母亲娘家的亲戚磕头赔礼。那些亲戚最终看在李奶奶老公与可怜孩子的份上，没有特别为难李奶奶，这件事最终也就不了了之了。

又过了几年，李奶奶还是会嫌弃自己的老公没本事，动不动就会骂他一顿，丝毫不顾及男人的尊严。李奶奶的老公这些年已经被骂习惯了，不顶嘴、不生气，装耳朵聋。

有一年夏天的时候，刚发过洪水不久，李奶奶的老公在家里无缘无故地又挨了一顿骂，决定去离家不远的河边摸鱼。结果一下午过去了，天都快黑了，也不见人回来，李奶奶嘴上虽然骂骂咧咧，但还是四处去找老公去了。

结果找来找去，也没找着人，后来发动全村人帮忙，终于在一条河边发现了李奶奶家的鱼娄。这时，村里有经验的村民经不住心里咯噔了一下，心里有了一种不祥的预感，担心李奶奶的老公溺水了。

村上人找来了水泥船，在河里来来回回打捞了很久，终于把李奶奶的老公给打捞上来了，说来也奇怪，李奶奶的老公明明会游泳的，这次不知道怎么回事，竟然溺水而亡了。

李奶奶看到自己的老公被水淹死后，放声恸哭，可村里很多人都说她是假伤心，装样子哭给别人看的，前脚逼死了婆婆，后脚又骂死了老公，但凡她对自己的男人稍微好一点，男人也不至于就这样没了！

没了男人的李奶奶，守着自己的儿子老老实实的过着日子，再也没有了以前的嚣张跋扈，现在的她走到哪，都是低眉顺眼的，很少能听到她大声讲话。

李奶奶的儿子在村里上学的时候，总是被别的孩子欺负，一是因为他没有父亲，二是因为他母亲在周围的名声特别糟糕。这时候的李奶奶早已不是几年前的李奶奶了，她告诉儿子，叫她不要去招惹别人，好好用功学习就行，受点委屈就受点委屈，没什么大不了的。

李奶奶的儿子很听母亲的话，他也尽量远离是非，不去招惹任何人。可偏偏有那样一群坏孩子，你越躲着他，他越要找你的麻烦，李奶奶的儿子上小学五年级的时候，经常被几个男孩子欺负，他们不光打他，还骂他，用难听的话羞辱他。

终于有一天，李奶奶的儿子忍无可忍，彻底爆发了，与领头的孩子撕打了起来，可他只身一人，哪是一帮男孩子的对手啊？一帮男孩子对他拳打脚踢，直到他躺在地上，再也不反抗了为止。几个孩子见闯了大祸，丢下李奶奶的儿子，一哄而散，各自回家了。

当李奶奶找到儿子的时候，她儿子早已气绝身亡了！谁能想得到啊，李奶奶的儿子竟然被几个淘气的孩子给活活打死了！那时候农村人法律意识淡薄，民不告，官不究。

几个惹祸孩子的家长一起带着孩子，找到李奶奶，他们求她放过自己的孩子一码，反正死掉的再怎么样也活不过来了，先救活的要紧，他们几家会给她补偿的。

那时候的李奶奶完全沉浸在伤子之痛中，再加上一帮人轮番说情，也就没有追究肇事孩子的责任，那几家倒是赔了些钱，可那点钱，远远换不回李奶奶的损失。

再后来，村里人说李奶奶命硬，克夫克子，不让她在村里住了，在灌溉渠的夹堆中，给她盖了两间茅草房子，让李奶奶一个人住到夹堆里去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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李奶奶一个人在夹堆里一住就是好多年，一个人清清静静地过着日子，远离村里人，她的茅屋只有一扇门，光线很暗，白天都要开着灯。贴对联的时候只能贴一张连在一起的对联，所以也就出现了买不到对联，我给她写对联的情况。

如今李奶奶应该早就不在人世了，她的前半生虽然让人愤怒，但她的后半生也确实够可怜的，也算是遭到了老天爷的惩罚，令人唏嘘。